05 我们都是灾民
学校,我们到那里一看,学校已经夷为平地,仅剩下一座大门和传达室,上面被家长们贴满了孩子的照片和纪念的话语。大门之外不远,有很多的家长每天像上班一样,定点来到这里,也不闹,也没什么动作,静静地一坐就是一天,一是陪陪走远了的孩子,二是与同病相怜的家长们在一起,哪怕互相不怎么说话,痛苦也似乎能减轻一些。
后来,我们也去了都江堰的聚源中学,的确如人们所讲的那样,周围的楼房情况还凑和,但聚源中学却成了一片孤独的废墟,伤亡情况可想而知。在现场,我没有见到家长,而是见到了很多负责警戒保安的警察,他们大多数来自外地,尽责尽职地守护着。
看过这样的学校,我很能理解家长与批评者的心情,换成谁不愤怒都很难。虽然这其中也许会有一定的偶然性,其他单位或部门的楼房也有的同样如此,然而学校毕竟更让人揪心。如果早在校舍修建时,各个相关环节真的把教育树人当百年大计,把孩子当国家未来的栋梁,今天的损失也许会小很多。
在当时的报道中,我们还无法全面表达,但敲响警钟却是必然的。正是看到了几所学校这样的场景,在采访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以及后来的相关被采访者时,我一再追问的是将来灾区学校的质量如何保证以及现如今其他地区学校的质量检查问题,得到肯定的答复,才肯转移到下一个问题。
只要有大片的空地,就会有大片的帐篷,这是灾区的惯常景象。而照片中的这一片帐篷,是当时已经开始上课的帐篷学校,它也坐落在安置灾民的九州体育馆空场之内。孩子们的读书声,在大人听来,是最好的心理慰藉。
经过近十天的采访与报道,我们结束了灾区的工作。那天早上,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我们回到了北京,刚刚走下飞机走进机场,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周围阳光灿烂,人群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平和与安详,再闻不到消毒水的味道,也再看不到满目疮痍。这一瞬间,我有着很强的不适应,不过,我也告诉自己:我将一次又一次地再回四川……
灾难中,我们要学到什么?
两年后,我们又承担了玉树之痛和舟曲之痛。灾难中,除去眼泪,我们还学到了什么?
学校更安全了吗?家长们可以放心了吗?
事后的救助做得不错,可事前的预防与教育,可以做得更好吗?是否还打算只买棺材不买药?
人们还打算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手画脚地逼捐吗?还会嫌这个捐得少那个捐得少吗?会不会在逼捐的压力下,其他的人或企业开始把救灾变成作秀?
背后墙上的“1+1”,可不是在说《新闻1+1》,而是帮助灾区进行心理救援的“心联1+1”公益行动。2008年6月5日,我在四川温江,和从灾区走出来、集中准备高考的学生们进行了一次面对面交流。孩子们脸上,有泪,心中,有伤,我作为一个大哥哥,给他们讲了自己八岁时父亲去世,母亲用五十多块钱带着我们哥儿俩重新让一个小家站起来的过程。讲完这些,孩子们觉得“白大哥是自己人”。而“心联1+1”行动,至今仍在灾区继续。
爱如潮水来得快,可退潮会不会也很快?
政府正在进步,可真的开始给民间慈善机构成长和壮大的空间了吗?
会不会因为提供了捐助,就还想捐出道德,指手画脚地提醒灾区人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其实灾区人民有权按自己的想法生活,甚至是不一定正确的生活……
无论四川灾区还是更远的玉树或甘肃舟曲,关注并帮助,都需要十年或更多的时间,我们会一直跟随吗?
废墟会越来越少,新的建筑会拔地而起,可内心的废墟,我们又该怎样去帮助重建呢?毕竟灾后重建,不是盖房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