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西湖
什么引领她到达这个地步?两个人不谈论。沈庆平以他独特的适应力,将生活接受下来,并且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他今天晚上,是多年来第一次,提到两个人之间关于结果的缺失。
他还在继续说:“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或者我自己本身,做得不够好,所以我才会觉得,你在我身边,好像是一种老天爷对我的恩赐。什么时候这恩遇会到尽头,没有人知道,你也不知道,你只是随时准备好要走。”
致寒不能不辩白:“庆平,你怎么了?我跟你十年,以后都跟下去,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不知为何,她眼里薄薄有雾。
那惯来稳健、波澜不惊的男人,此时呼吸软弱,蕴含着莫名心事,却缄口难言。
他轻轻说:“小寒,我爱你,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我都爱你。”
电话挂下,致寒背脊上一阵冷,再拨过去,竟然已经关机。
她跌坐在床上,四周巨大的静默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带着难以抵御的真实沉重。人生有一些莫名苦痛尖锐处,潜伏在心灵必经之地,罔顾时光纷扰,等待一击得手,血流成河。
沈庆平挂了电话,转身正遇到司机许臻出来找他。小伙子不高,身板极强壮,脸相干净,不算俊,但周正舒展。他尽司机的本分,陪客,不喝酒,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关心地问:“沈先生,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示意许臻带路进去,包房里坐了三四个他的生意伙伴,都已经差不多了,个个半躺在沙发上打盹,没睡着的也只小声聊天,清心寡欲的,任身边穿低胸露背晚礼服的陪酒女郎个个闲得发慌。
岁月不饶人,看表才十一点多。换了几年前,是刚刚进夜场的时候,就算已经喝了不少,惦记的无非是等下转哪儿个场子。
现在,大家轻轻浅浅吃晚饭,讲究哪里的汤水养生正宗,到不对外开放的私家会所坐一阵,已经个个困极思睡,好像角落里那个牛高马大的老任,从前是出了名的色狼,夜夜笙歌,不醉不欢,自两年前查出前列腺癌症初期,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豆苗一样,一个劲往泥巴里长,到酒池肉林所在一样先叫一杯牛奶,任谁的亲生大爷都休想劝他喝上一杯。
沈庆平低声叫许臻去买单,坐到老任身边去,后者望他一眼,笑着说:“查岗?”
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看,又放回去,“我家老太婆,现在对我完全放养,偶尔早点回家,她还说我吵得她不能专心看电视,啧啧。”
沈庆平忍不住笑,“你现在还能折腾什么,嫂子当然懒得理你。”
多年的朋友了,彼此知根知底,老任随他调侃,也不恼,拍拍他,“致寒呢?最近都不怎么见她?”
庆平嗯一声,简短地说:“她出门走几天。”
这时候会所的营业经理拿着结账卡进来,请他签字,轻轻问:“沈先生,今晚玩得不开心吗?这么早就走。”
沈庆平笑一笑不作声,很快签完字,嘱咐许臻继续待着招呼其他人,自己拉了一把老任,两个人悄悄出了门,车子驶出停车场出口的时候,天上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老任问:“这是去哪儿?”
沈庆平不出声,车开得飞快,窗外霓虹灯光一匹匹锦缎拉扯开来似的,五光十色地掠过去。老任就知道他不对劲,说:“有事?”
一世人两兄弟,在老任面前他没什么好隐瞒的,终于说了出来,“胡蔚可能怀孕了。”
胡蔚?老任愣了一下,“谁?是不是你上次带出来那个美院的小姑娘?”
一说就记起来了,高个子的北方女孩,两条腿漂亮之极,鹅蛋脸,额角光洁明净,年轻得一点灰尘都没有。几个月前和沈庆平一起出来过一次,喝酒很豪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