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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尘梦
客室里谈的又是急务,他踌躇半刻,对老任说:“你半小时后打给我,我把手里事情处理一下。”

    老任和他认识几十年,怎么听不出他那一点强作镇定的急切,说道:“不用啦,我就知道这么多,她不打给你,就是没有见你的意思,别多想了。”

    啪把电话挂掉,把沈庆平气得,这不是故意玩我嘛。掉头进了会议室,坐下来和手下人再谈事,猛然间周遭一切都似乎微微悬浮,入耳的言语特别嘈杂,背景却又特别静,一切都有一点点不真实。

    他闷头撑了十五分钟,把面前的文件一下合上,截断正在说话的人:“小陈,我们今天先到这里,我转头再找你。”

    手下人很意外:“沈先生,这是最后的合作条约,对方约了下周一最后签字,我想逐条跟您厘清之后看有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话,这两天还来得及修改。”

    沈庆平挥挥手阻止他:“我知道,我明天找你。”

    不容分说,站起来就走,撇下会议室里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向来不动声色的老板,怎么突然情绪这么不稳定。

    沈庆平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是关门,好像要做一件了不得的事一般,定定神,打回电话给老任:“她们晚上到哪里吃饭?”

    老任一点都不惊讶,开口就来:“利苑。六点半,订好房间了,不过不知道哪间,要我去问问吗。”

    沈庆平好像偷东西被拿了个现行,急忙说:“不用了,我就问一下。”

    恋恋不舍拿着电话,想放又不甘心放,犹犹豫豫的,老任好耐心,陪他耗半天,才说:“你准备去吗?去的话我就一起。”

    沈庆平前思后想,脑子里一片浆糊也似不明晰,许久叹口气,不答话,把电话挂了。

    平时杀伐决断的人,忽然间骆驼临针眼一样踌躇,他走下摆办公桌的台子,坐到大厅中央的沙发上,静静坐着。

    这组沙发,是周致寒选的,白色,再精心护理也容易脏,好几年过去,人人都劝他换一套,现在家具设计日新月异,好十倍的出品找来也轻易。他置之一笑,继续用下去,晚上没有应酬也不想回家的时候,就坐在上面,开旁边一盏暗灯,看着窗外月色灯光交替,浮浮沉沉,时间跟蜗牛身上的粘液一样,心不甘情不愿从地上拖曳过去,留下浅淡的痕路。

    你问他彼时想了什么,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坐到半夜,困倦上来,下停车场去拿车,出门后,本能地就拐上华南快速干线的方向,有好几次,几乎快要到碧桂园别墅区了,才醒悟过来,掉转车头,伴随一声咽在后头的苦笑。

    你问他彼时在想什么,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晚上喝功夫茶,早上一大杯水,芹菜和苦瓜混合打成蔬菜汁冷饮,吃煎蛋和白粥早餐,黑色休闲西装里面配立领白色衬衣,戴钢带表,进电梯先按上关门键再按楼层。

    周致寒留给他十年记忆,以及由这记忆累积而成的习惯。

    始作俑者从生活里抽身远引,造就的东西却根深蒂固都留下来,点点滴滴都提醒他,有一些失去无法评估限量,忘记不能,倾诉不能,到最后独自咀嚼久了,甚至怀疑那些痛苦到底是不是真的,唯一安抚自己的方法,是顺其自然。

    人生亦此,权当尝试。

    但猝然之间,跟他说。

    那个梦萦魂牵的人在触手可及之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庆平下意识地崩紧了脊背,内心深处怕的是万一放松,说不定便伴随一阵恍惚,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在南柯。

    利苑,六点半。不知道哪个房间怕什么,就算咨客大义凛然不说,他不在乎一间间拍过去。

    他的想象力和勇气大概就支撑他到拍门为止,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近乡情怯。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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