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人杳双忘
每次写完一本书,生活即呈现出短暂的停顿和空白。早上起来有时不知道一天要做什么,如何起头。但我警示自己一切正常,保持镇定,默默存活。如同走过被劈开的海水。旷野之中仰起头望见白日的云柱、夜色中的火柱。人应寻求指引,同时接受推动。
愿你以本真的样子存在于世,感觉到快活。有来自于这个世间和自处的容纳之地。自益和有益于他人。
步行。保持耳目和心专注。言行简单。用纸笔手写日记。
M最近迷恋上气功、穴位、中医等课题,热衷与我讨论保健和养生。我对这个话题并不关心,但没有当面与他争辩。肉身是一具皮囊,我不愿把时间过多用在精心维持和取悦。运动、化妆、美容、娱乐、按摩、购物……诸如此类,它们在一个大目标下仍是琐碎而不足道。生活中有更重要的事,而时间总是不足够。
对我来说,饮食洁净,工作及时,过一种质朴而丰富的生活,即是所愿。睡前醒来,在床上安静读完几十页书。一边听音乐,一边烹煮食物。暴雨午后煮水喝茶。在电脑前坐下来,写字和工作,保持八个小时。结束后上一个半小时的瑜伽课。清扫,整理。旅行,看戏。逛书店,在超市买新鲜食物。与朋友在咖啡店相聚小叙。与少量人维系亲密而真诚的关系。用书写与更多的人发生内在联接。这便已足够。
目送你一程。自此各奔东西。
雨中登上清水寺对面的山林,遥望寺庙的木制高台。
买了一副新的耳环。绿色和蓝灰色的水晶及月光石镶嵌。
我说,你喉咙疼的时候可以喝它。他随手放在大衣口袋里。
应把小儿女情怀变成大的悲悯。
在制作古琴的偏僻工厂里,看到插在巨大瓦罐里的腊梅树枝,很粗壮,似乎是老树。旁边有两盆兰花。落地窗外绿树荫荫。普洱有一股陈年霉味。犹记得那个穿布衫的中年男子,信手抚琴,弹奏一曲。琴弦在空气中微微震颤,手指揉搓,心为之震动。
一个写作者对自己的第一本书,总有矛盾心理。不想回头看望它,也无心把它拿出示人。别人偶尔提起心里有羞愧之意。一段百味杂陈的过往,如同并不值得赞颂的初恋。过程很肤浅,很多细节都已忘却,不是理所应当的那种深刻。但它是个印记。
在旅馆房间。清晨醒来撩开窗帘,听到叩击玻璃窗的分明雨声。光线很暗,不打开电视,有时在小圆桌边默默坐着。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但并没有离开自己。这种如影相随的孤单,在长久的自处和过滤中,逐渐成为一种安然。
清晨,穿过花园,带着书和笔记本去咖啡店。仰起头感觉太阳的光点在眼皮上的跳跃。嗅闻一杯热咖啡扑出浓烈芳香让生活呈现出的有序。
搬运工人来送一盆粗壮高大的佛手,花盆不小心在樱桃木地板上划出一道细长伤痕。如同美与美之间的折损。要避免的只是恶与恶之间的碰撞。唯独这才是一种禁忌。
世间还有谁会比他更懂得她的美。他说,读者于你,不过是人来人往看灯会,广大到漠然的相知。只有我想为你闻鸡起舞。说出过此般言语的人,当下一刻已然足够。有没有最终在一起,有没有共度余生,是否爱至生厌,是否离世前互谅……也都是无关的事了。
生命卑微在苦海中沉沦起伏。中,唐三藏抵达目的地之后在河边看到漂流过来的尸体,是旧日的自己。
时时注意自己各种起心动念。一旦注意,才可能去溶解它。不要让心受限而成为铜墙铁壁。不自我折磨,也不伤害对方。
“水往前走,花瓣自动脱落,衣衫上丝线褪色断裂,手背上脉管凸起蜿蜒山岭。无常逐一升起和熄灭,我对你赤子之心永存。”
在无边际的窗框里,在那面湖边,在飞鸟消失的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