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起……”方宇的声色俱厉被自己一串喷嚏拦腰斩断,鼻涕眼泪蓬勃而出。
小样后退两步,逃出飞沫范围,用职业目光审视他:“感冒了你。”
方宇没好气:“开不了车,跟墙根儿底下眯会儿也不踏实。”
小样:“发烧吗?”伸手试探方宇脑门。
方宇拨拉开她手:“不知道。”
“白痰黄痰?”
“白的。”
“热伤风,吹空调吹的。”
“你怎么知道?”
“我是护士,带你去医院吧,打点滴开点药,好得快。”
小样用太极手法,先把对方吸引力从矛盾焦点上移开,再用不由分说的热情,把兴师问罪的气焰消于无形。在算计和感冒合围之下,方宇没劲儿和她掰扯,等他被安置在点滴室躺椅上,接受了护士钱小样一对一的专业服务后,完全忘了纠纷,双方相谈甚欢。小样暗笑:我不是人际高手,谁是?
方宇问:“你在医院上班?”
“本来休息,倒霉碰上你,又加半天班。”
“你扎我车我还倒霉呢,算你将功补过。”
“在倒霉问题上咱俩扯平了。”小样关注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她把话题往纵深开掘,“你干什么的?”
“你看我像干什么的?”方宇也会太极。
“这么年轻就开笨死,你爸特有钱吧?”
“我爸早没了。”
“你做生意?”
“算是吧。”故弄玄虚。
“做什么生意?”
“你还兼职警察?”
“还保密啊?”
“说了你也不明白,叫什么名字?”
“钱小样,大小的小,样子的样。”
“小样儿!名字挺逗。”
“虽然不大气,但很可爱。”继续深入,“你哪儿人啊?”
“北京。”
“听出来了,我也是北京人。”
方宇横看侧看,怎么看她都不像:“北京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哪是我愿意来的?历史原因,没发言权以前爹妈就给发配到这儿来了。”
方宇明白了,她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知青对吧?那怎么不回去?”
“他们扎根了,我一出生,命运和户籍就沦落在这里。”小样自顾自介绍起三代家史,“我姥、姥爷在北京,都是大知识分子,我妈姐儿三个都在北京长大,上山下乡的时候我妈年龄最小,本来能留京,就因为她跟我爸早恋,姥为拆散他俩,把她跟我二姨对调,发配到这儿来了。”
“结果也没拆开。”
“你怎么知道?”
“拆开不就没你了嘛。”
“我妈前脚到,我爸后脚就追来,两人往这一偎不走了,山高皇帝远,我姥鞭长莫及,想什么都没辙,就这样,我好好一北京人变成宁夏人。”
“那你家后来也没想再回北京?”
“他俩没一个有追求的,谁也不惦记回去,我爸就喜欢京剧,调到京剧团就满足,我妈就喜欢我爸,守着我爸就满足。他俩知足我可不知足,这地方能比北京吗?北京才是适合我展拳脚的舞台,我从小就喜欢北京,一放假就去姥姥家,房子特大,四室两厅,卫生间就有俩,能住两家还富余。”
“那你回北京发展有优势啊,你妈干吗不让你去?”
“死心眼儿呗!我没考上大学,念的卫校,前年毕业想去北京找工作,她说我没本事,去了也是瞎混,死活不让去。我表姐是北大学法律的研究生,表妹十六岁就被我二姨送英国留学了,我妈觉得就我不争气,给她丢人。”
对这位仍然和父母进行初级阶段斗争的同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