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膜拜“红房子”
启考上了进士,成了翰林院庶吉士,这对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来说已跨进了一道很荣耀的门坎,可以安安心心做个京官了。但这个上海人很不安心,老是去找当时正在北京的利玛窦,探讨的话题已远远超出宗教,天文、历法、数学、兵器、军事、经济、水利,无所不及。其中,他对数学兴趣最大,穿着翰林院的官服,痴痴迷迷地投入了精密的西方数学思维。不久,他居然与利玛窦一起译出了一大套《几何原本》,付诸刊行。当时还是明万历年间,离鸦片战争的炮火还有漫长的230多年光阴。
这个上海人非常善于处世,并不整天拿着一整套数学思维向封建政治机构寻衅挑战,而是左右逢源,不断受到皇帝重用。《几何原本》刊行20年后,他竟然做了礼部侍郎,不久又成了礼部尚书。获得了那么大的官职,他就正儿八经地宣扬天主教,提倡西方科学文明,延聘重用欧籍人士,忙乎了没几年,劳累而死。徐光启死后,崇祯皇帝还“辍朝一日”,以示哀悼,灵柩运回上海安葬。安葬地以后也就是他的家族世代汇居地,开始称为“徐家汇”。徐光启至死都是中西文化的一种奇异组合:他死后由朝廷追封加溢,而他的墓前又有教会立的拉丁文碑铭。
开通、好学、随和、机灵,传统文化也学得会,社会现实也周旋得开,却把心灵的门户向着世界文明洞开,敢将不久前还十分陌生的新知识吸纳进来,并自然而然地汇入人生。不像湖北人张居正那样为兴利除弊深谋远虑,不像广东人海瑞那样拼死苦谏,不像江西人汤显祖那样挚情吟唱,这便是出现在明代的第一个精明的上海人。
一位日本人这样形容和介绍上海人:他们口气夸张,有极度的优越感,喜欢讲排场,好面子,惯以领先时代、崇尚时髦而自傲。他们同时还具备实践能力,并且能够巧妙地利用他人的财力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上海人性格特点是:机敏,行动快,具有中国人所没有的不拘泥于过去历史的性格。
不拘泥于过去,这是对上海人最精准的描述。只要这个过去,妨碍了他们获取现实的利益,上海人就会明智地将其迅速抛弃,所以他们毫不介意、甚至相当自豪地将外滩作为城市的标志。只因为1930年代,当中国广大土地上的几亿农民都蹲在炕上啃窝窝头的时候,上海人正在享受可口可乐。
上海话只是工具
出于功利的目的,抛弃过去,上海人对待自己被殖民的历史是如此,对待作为自身标志之一的“上海话”时,也是如此。基于沟通的便利性,上海人自觉自愿地抛弃了上海话。
自上世纪50年代国家倡导“说普通话,做文明人”以来,孩子们在学校里说普通话,父母家人在家中也配合着说普通话,甚至舌头已不活络的老人也用“搭僵”(上海话,意为僵硬、糟糕)的普通话哄儿孙辈。“到头来,他们已经不习惯说上海话了。”上海著名语言学家钱乃荣说。
五星体育的上海话节目主持人、80后小乐也承认:“现在能连续说五分钟上海话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像他这样从小开始对上海滑稽戏痴迷的年轻人在学校里已属异类。
尽管自2005年始,针对社会上种种关于“上海话要消失”、“孩子说不来上海话”的担忧,上海掀起了一股“保卫上海话”的浪潮:上海市教委发起了“上海方言保护性调查研究课题”,上海市语委也策划了“上海方言地图”的绘制。在这方面先行的专家如钱乃荣,则积十年之功编出一本《上海话大辞典》,2008年更鼓捣出一套上海话拼音输入系统。但是在钱乃荣看来,这些措施为时已晚,“是上海人使上海话走向衰落。”
这种从官方、学者自上而下的“方言挽救”法,在《新民晚报》专栏作家李大伟看来,并不契合上海商业社会的契约精神。他认为,“上海话是带有工具理性的,工作语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