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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娘家二舅拿来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夜,算是派上用场了。

    破烂儿把收猪的事说了,大姑不解地问:“收得好好的,咋又不收了?”

    “那龟孙子,心黑着哩。”说着就把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原来,破烂儿跟站长闹翻了。

    破烂儿靠啥赚钱?一是秤。他的秤一开始就有假,不过破烂儿心轻,心太重了钱拿到手也烫得慌。一百斤短一斤,再不能轻,再轻没赚头。二是等级。肥猪算一等,肥夹瘦,花猪算二等,瘦猪黑猪算三等,猪站一直这么收。到了破烂儿这,没一等,顶到头是二等,多的是三等,还多了个三等半,破烂儿独创的。不卖就拉倒,不嫌破烦你赶回去。卖猪的再计较,这猪还得卖。而且破烂儿话活泛,见好猪先给你验个三等,嘴皮子磨了半天,破烂儿口一松,行,算我亏,就依你,二等。人们反觉占了便宜,利利索索卖了。破烂儿卖给猪场的,好坏不说一律一等,站长发了话,谁敢有意见。

    站长当然不白说话,他家天天吃肉,老婆都吃腻了,专拣瘦的要。这还不算,站长抽的烟档次高了,喝的酒快要赶上公社书记了,还有穿的、用的。可这龟子孙一天比一天贪,居然提出要给他老家盖几间房。几间房是多少钱?破烂儿不干,啥事都不能太过,这是他活人的原则。

    “你咋个打算?”大姑问。她知道破烂儿心野,庄稼地拴不住他,再说惹翻了“大叫驴”书记,回到庄里也尽是气受。

    破烂儿点了根烟,这阵子他已抽上烟,不过是五分钱一盒的“经济”。他瞅瞅大姑,今儿个的大姑格外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灯底下扑闪扑闪的,像两眼清泉,鼻梁上沁着细碎的水花花,灯光下很撩人的眼,说话间,胸脯儿一颤一颤……

    见破烂儿盯了自个望,大姑禁不住脸一红,羞涩地低下头,手在炉子上划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圆。

    “我租了北门外一个仓库,想再收一阵子东西。”破烂儿忽地意识到自己望的太贪了,差点连自个也给望乱,忙说。

    一听又要收破烂,大姑心里不知怎么就忧郁起来,愁眉说:“就不能做点别的?”

    “还能做啥,就这个命呗。”破烂儿道,眼里掠过一道很深的伤,那伤不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该有的,倒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大姑立刻受了感染,明亮的眼睛渐渐变暗,圆的脸上掠过一层冷,粉红已下去,阴云爬上来。屋子里的空气骤间冷下来。生活的重压,命运的不幸齐齐压过来,压住两颗年轻的心……

    月牙儿这时才慢慢爬出来,吃力地划破厚重的黑暗,把浅浅的月光儿洒下来,洒在破旧的院落,洒向纸糊着的窗幔,也洒向这两颗湿冷的心……

    很久,破烂儿起身说:“我该回去了。”

    “再坐会儿,你一走,我怕。”大姑勾着头,说。

    破烂儿顿觉词穷,一时不知该说啥,仓促间问了句:“怕啥?”

    大姑扬扬头,伸手捋了一下刘海儿,像是捋了一下乱哄哄的心事,微微皱眉,瞅瞅破烂儿,沉沉道:“说出来怕你笑话,我这院子,都成狼窝了。”

    破烂儿心一紧,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庄子不大,是非却不少,难道?他不敢想,望着眼前凄美动人的大姑,心里掠过一道更深的暗。

    正在这时,院里“咚”一声响,很厉,很瘆人。两人不约而同地跳到窗前,往外望。

    是隔墙扔进了东西,紧跟着,院外响过一片子脚步声,狗叫嘹亮起来。破烂儿跑出去一看,一条死狗,还有一双破鞋。他恨恨骂:“我日你先人!”抄起死狗扔出去,再进屋时,就听见大姑低低的啜泣声。

    这啜泣,立刻激起他男人的血气,仿佛自己的亲人受到莫大的侮辱,声音如洪钟般凛然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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