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了一大跳。跟土拨鼠相比,我戴了一付眼镜;和兵马俑相比,也就两眼间或一轮。我抖动全身,扒拉头发,拍打衣服,狠跺双脚,再小心翼翼地清理耳朵、口腔、鼻孔内粘粘糊糊的黄泥。咽喉里的黄沙,只有干嚎给逼吐出来。卫生间里“沙漠风暴”骤起,洗手槽弄得就跟微型黄河壶口瀑布似的。满口沙子,吃得嘴里噌噌地响。敢情首都就是牛逼之都,连饺子陷都汲天地之精华。
此中介和彼中介在装修布置上大同小异,只是墙角有一架钢丝床,我一下就感动了,自己都没地儿住还帮别人找房,好人啊。看面相都是善主,查执照没问题。而且可先看房,满意就见房东。三言两语后一个叫小宋的女子带我去看房,路上和我家长里短,活像一对露水夫妻。
清净的老式四合院,青砖平房,破旧琉璃瓦,朱红油漆门窗。青砖石板,几颗百年榆树让院子显得静谧而充满历史感。南北厢房中一间,十平米,简单家具,抹去钱币厚的沙尘,看上去还算干净。我到床上坐了坐,踏实。电话、卫生间和厨房合用。另一间室友据说是“搞文化的”。月租一千。我说七百就要,如果房东降了,按行规你也得降。
“大哥——,您好——狠啊!”她一声夸张的惨叫,那酸楚模样,tMD活像被小流氓夺去了贞操。片刻,她忍痛说,“我给您美言几句吧。”
她拿起座机拨了个手机号,说了几句把电话给我。那人王婆卖瓜了一番,这房先是明朝某公公故居,后来又成了清朝某格格遗址,民国时住着高官姨太太,二十多年前还住着高级人民公仆呢。听着滔滔不绝的京片子,我只有不停地“啊、哦”的份,然后他很豁达:“看您是明白人,小宋也帮您说话,咱各让一步,八百吧。”
我只好同意了,我问如何付费,他说季付。我问何时入住,小宋说缴费就行,但最好明后天。一是今天刘先生来不了,二是他们要整理一下杂物,她还体贴地说:“您看看这沙尘暴,多——可怕啊!”
“大哥,说实话这笔单子我只赚了你五十块。”缴了代理费后小宋抱怨,“我吃了多少沙子啊大哥,还不够买一瓶护肤品呢。”
拿了收据、钥匙和房东手机号码,小宋客客气气把我送出门,依依惜别。沙尘暴中天迅速黯淡下来。这个庞大的城市更像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区,空旷处的人们惊慌失措地挤进公汽、钻进地铁或出租车。他们急需一个密闭的容器把自己包裹起来,护送回一个由钢筋水泥构成的另一个密闭空间——家或“家”。我屁滚尿流地钻进那条地下铁龙的胃囊,在里面晃荡好一阵才从鼓楼大街钻出来,再钻进铁龟的腹部,风尘仆仆赶回位于牡丹园。我将在于江湖的“家”里享受最后一次晚餐和梦乡。于江湖的母亲正做饭,看见土拨鼠似的我又惊又笑:“你钻地道去啦?”
我笑:“洗了个沙尘浴。”
“咋不带口罩啊?”她埋怨道,找出一新口罩给我,“你走了,阿姨就送你一口罩吧。”
“太谢谢了,雪中送炭啊。”我说,“今天我做饭吧,最后一次了。”
听说我找到房子了,她直夸我运气好。于江湖当初找这房子,花了整整一礼拜。
我土拨鼠一样入浴,泥鳅一样出浴,弄得地上成了黄泛区。于江湖回来后听说是中介房,提醒我:“小心点,臭名昭著。”
“小姑娘挺单纯的,而且我都看房了,和房东也通话了,代理费缴了——”我又拿出钥匙晃了晃,“这个都到手啦。”
“人在江湖漂,反正小心点。”他说,“要我送你吗?”
“就不劳你大驾了,一箱搞定。”我说。
于江湖趁机教育他妈:“看见了吧,单身汉就是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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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力减弱,沙尘却越来越厚了,这个肥大的城市就像古代丝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