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费加二十块出租车钱。如果我去取,只加三十块。我立即联系,和绝大多数黄牛党的北方口音不同,这人一口乡音,说他发了帖子一泡尿还没撒完呢。半小时后我在朝阳门见了这人,挺老实的小白领。票上打印文字有些模糊。他一再解释,票是老乡拼了几身臭汗才买到的,捏在手里被捏的。他拿出他的身份证证明他的坦诚,还指着旁边的“丰联”大厦说他的办公室就在那里,不信我可以跟他去看看,我信了他。
我费尽吃奶拉屎的劲才从车门挤到座位上。座位已被占,我拿出票请侵略者让贤,这家伙看着油乎乎的票,叽叽咕咕:“是不是假的啊?”
“少废话,假票你也拿一张出来我看看。”我可不是tMD肉头。他磨磨蹭蹭起来,紧挨着我站着,兢兢业业地为我充当贴身警卫。火车开了半小时没人轰我,安下心来。我在被挤得像蜂窝、臭得像垃圾场、闷得像铁罐一样的火车里坐着,站着,蜷缩着,趴着。偶尔和朋友们发短信取乐。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摇晃了三十个小时,总算活着走出了靀城火车站。一算,时速不到60公里!心想何时才能坐上高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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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已经摆开的年夜饭桌上,我拿出样书,全家传阅一圈,觉得我这一年也不算白遭罪。我妈看着书问:“——嘢,咋看起来像个青蛙呀?”
“那不是青蛙,那是你儿子。”我弟说。我也解释身子是一个模特的,脑袋是我的,请看后脑勺,我转过头去让他们比较。
我妈吓了一跳,拿出老花镜一看,又笑又急:“这像什么话啊?”
上小学的外甥说:“姥姥也真封建,舅舅说了,那是艺术。”
我姐姐问武彤彤情况,我没好气地说:“别提她了!”
另一姐说:“也算轰轰烈烈谈了一场,她过得比你好就行了。”
靀城不大,遇到很多熟人,还见了雪儿。当时我们在一家嘈杂的凉面餐馆狭路相逢,她和她家人在一起,和当初那个青涩女孩已经不同,她看上去日益呈现出一个曼妙少妇和职业女性的面目。她惊奇地看了我几眼,坐到我的桌子边:“是你呀?”
“呵呵。”我有些慌乱。
“消失这么久了,听说你去北京了?”
“北漂嘛。”
“走时也不说一声。”她责备道。
“我算个啥,一个老九走就走呗。”
“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哦,你在那里干啥呢?”
“唉,瞎混呗。下岗职工,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哪儿混不是混啊?”
“在那边干啥啊?”
“当板爷,也就是我们这里说的蹬三轮。”
“你胡说,怕找你麻烦是吧?”
“尽管来,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你刚才不是说了嘛。北京欢迎您!”
“你真的在干啥?不好意思说就算啦。我估计你在当记者啥的。”
“还让你说对了,不过是业余的。”
“不错啊,无冕之王。”
“脱毛凤凰不如鸡,无冕之王不如丐。”我笑,“这年头还是要骑到人民头上去才实惠,像你老公那样。”
“你说话还是那么尖刻。”她说,又抱怨道,“我结婚时请你你不在。——请你你来吗?”
“嗯,会来吧。要不我今天给你补个礼吧,这凉面和酸菜米珍稀饭就算我请客了。”
“好啊,这礼也太重啦。”她笑,“你还去北京吗?”
“过了年就走,跟民工一样,我现在属于民工潮里沉渣泛起。”
“民工也分好几等,能到北京的民工肯定是优秀民工,建奥运的。”她打趣道,又说,“我表妹马上去,就媛媛。”
“哦。”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挣了我八十块钱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