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妈妈说,你好可怜啊!”
“啥意思?”
“你在西山住那一段时间,我带妈妈去你那儿了,房间是她收拾的。”
“啊,她知道你在我那儿住?”我大惊失色。
“她嘴上没说,心里肯定知道。”
“你不该带她去的。”我埋怨道,小羽说:“她要去实地调查一下未来女媳,不该吗?看着乱糟糟的地方,破房破家具,墙壁黑乎乎的,马桶盖子淋浴喷头都是坏的,她都要哭了。我妈妈十六岁就离开北京当知青了,她吃了多少苦啊。”
“我理解,她不愿意你重蹈覆辙。”我叹息。
“你不是还搞文学调查报告了吗,百分之九十五的父母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作家,这不是我瞎编的吧?你说,你要是做母亲的,你放心把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吗?”
“我这样的人——我哪样的人啊?”我故作委屈。她说:“你啥也没有,工作户口房子,现在连一点血汗钱也亏得差不多啦,不是吗?”
“理论上讲还没亏,只是套着;即使亏了,我还能赚嘛。我还不够刻苦吗?”我弓腰将头顶对着她振振有词,“头发要掉光啦,脑子要爆炸啦。”
“你是够刻苦的,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刻苦的,可是你的付出值得吗?”小羽激动起来,“你现在还能写,还能挣点钱,老了咋办?你就非得写书?现在几个人看书啊?有几个人靠写书养活自己啊?咱就掰着手指头算,你喜欢的‘二王一星’:一个王二,穷困潦倒而死,多惨啊!一个王痞,你以为他风光,他靠女人养着!还有个啥星来着,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干嘛呢。”
“星爷活得好好的,满世界跑,有空了就教老外学汉语啥的。”我纠正。
“哪也靠谱?前几天有个著名作家当街乞讨,还放个牌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作家,都上报上电视啦。我家里吵成一锅粥啦,还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喝住她:“越说越不像话了!王二——那属实,也不叫潦倒而死,是勤劳死的,心脏病突发。作家要饭那事儿我知道,那是行为艺术,抗议待遇问题。——痞爷的谣言打哪儿听来的?”
小羽振振有词:“啥谣言,就是!他靠一个女演员养着,以前他包她,现在她包他,北京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胡说!我在痞爷酒吧和他喝过酒吃过饭,我看他好好的,白白胖胖的。”我恼羞成怒,“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人本事!你说,我靠你养了吗?”
“我倒想,可惜没这本事,再说了,您用得着我来养吗?你缺胳膊少腿还是缺心眼啊?”小羽一一数落,“你说你的那些朋友谁比你差?许达宽咱比不了,那是特例,还大你十多岁。你说你的同学杨星辰李皓胖军官,还有你接待的那些老同学,不是老板就是大学外语学院副院长,正科副处少校啥的,最次的也是中学一级教师,这些人你该可以——”
“亏你没有说联合国难民署的那位呢!”我无所谓的样子,“跟人比啥啊,人比人气死人人比人吓死——”
“听我说完行吗?”小羽抢过话头,“我是说好钢还得用在刀刃上。要是十年前你就干别的,拿出现在一小半劲头,还不早就退休啦。那么大一人,咋就没有一点科学发展观啊?”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年纪轻轻的,我退休等死啊?七老八十退而不休的还少啊?”
“时代不同啦,现在如果一个男人三十五了还在为自己的基本生存而挣扎,往轻里说是一个Loser(失败者),往重里说就是犯罪了。”
“犯罪?犯啥罪?也太严重了吧!”我懵了。小羽指着我的额头宣判道:“就是,你犯了‘不成功罪’!”
这话如三九天的冰水兜头泼下来,我瞬间凝结了。是啊,我犯了罪,三十五了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