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光二十二年:走向崩溃
一个森严的权力体系照顾着他,所以他的德性再高,也逃难厄运。
同样的道理,倭仁修德,捞得盆满钵满,肚皮肥圆。而曾国藩修德的结果,却是妻子生产时连接生婆都请不起,自己接生自己咬脐带。曾国藩再缺心眼,也知道自己不是倭仁,断无可能傻到走倭仁的路。
所以曾国藩的日记记载,不过是一个姿态,就是要让领导知道,他在遵从领导的指示办理。但他真正要做的,是依据他自己的人生哲学,走他自己的路。
其次,就倭仁的理论体系而言,研几是没错的,但这个没错只是形而上的理论,缺乏下面的腿。事实上,研几的腿就是现在科学体系,比如说你要追求数字的精微道理,就去研究数学。你要追究养生的精微道理,就去研究医学,你要探析人性的奥妙,就得去琢磨心理学。这其中任何一门学科,都会让你花费一辈子的心血,走到专业人士的歧途上去。
而曾国藩的研究方向只有一个,他要做官,要从别人那里获取生存资源,所以他的研究领域,应该是组织管理学。而这又是一门当时并不存在的复杂学科,但无论如何,除此之外的任何研几,于曾国藩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
再次,倭仁名成天下,弟子无数,可是除了曾国藩,再也无人把他的研几搞出名堂来,这说明了什么?
恰恰说明了曾国藩比倭仁更明白。
明白的是你,糊涂的是他,可是你却必须要通过他的认可,才能够获得足够的生存空间。这个又可以称之为上司管理学,事实上曾国藩超级的喜欢管理有权势的上级领导,他在后面的日记中,将不无得意的炫耀他对于慈禧太后的管理,这也可以作为曾国藩管理倭仁的佐证之一。
最后一点,曾国藩本人的思想知识体系,比之于倭仁更成熟,更富有学术价值,这已经构成了历史的本身。事实上,正是因为曾国藩的不凡功业,倭仁才沾光屡次三番的被拖出来登台亮相,仅此一点就足够了。
所以我们知道,被史家视为珍宝的以下相关资料,实际上不过是曾国藩无奈的掩饰妥协。
(2)被窝里的刺猥
十月初三日,岱云以诤言劝余。
一早,心嚣然不静。辰正出门拜何子敬,语不诚。至岱云处,会课一文一诗,誊真,灯初方完。仅能完卷,而心颇自得,何器小若是!与同人言多尖颖,故态全未改也。归,接家信。岱云来,久谈,彼此相劝以善。予言皆已所未能而责人者。岱云言余第一要戒慢字,谓我无处不著怠慢之气,真切中膏盲盲也。又言予以朋友,每相恃过深,不知量而后入,随处不留分寸,卒至小者龃龊,大者凶隙,不可不慎。又言我处事不患不精明,患太刻薄,须步步留心。此三言者皆药石也。(天头,直哉,岱云克敦友谊)默坐,思此心须常有满腔生意;杂念憧憧,将何以极力扫却?勉之!复周明府乐清信。利心已萌,记本日事。
有才华的人,就如同一只刺猥,放进谁的被窝里,都会扎到人的。
在这篇日记中,曾国藩最好的朋友陈源衮,就明显的被扎到了。他指控曾国藩有怠慢之气。这个指控倒是合乎情理,可是曾国藩也有自己的难处,他的思想深度有点超前,把陈源衮等人甩得有点远。大家聚在一起时,听他们谈话,就好比大学生听小学生说事,思想高下的悬殊,让曾国藩想不怠慢也难。
很显然,陈源衮的指控,也正是倭仁对曾国藩的感觉。所以倭仁急忙在日记上批阅道:直哉,岱云克敦友谊。
这个指示有点太残忍,倭仁分明是在说,我更欣赏的是陈源衮,曾国藩啊,你好要继续努力哦,总得改掉你的怠慢习性才好。
没得法子,那就继续改吧:
十月初四日,与吴竹如长谈,彼此考验身心。
早起,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