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二零零二年 黄花岗九十一年后
、三十年、四十年。总体说来,变化是有,可是沉淀得不够、结晶得不够,所以要再等九年,等到七老八十、等到你我鸡巴毛都白了,再来番总检讨,那才是时候。”
“你说那时候就是亡国的‘中华民国’冥寿一百年的时候?”
“没错。”
“别扯了吧,还等九年,那时候,不是鸡巴毛白了,而是掉光了。九年内你死了我死了,你的秘密又讲给谁听?”
“我忧患一生,能活下来,靠的就是这点盲目的乐观与信心。我就赌这个啊。九年是没问题的。老兵不死,他可以再活九年。”
“万一死了呢?”
“万一死了,也不过是一场赛跑你跑不到终点而已。一定有别的选手跑到。”
“谁呀?”
“你呀!九年后你才七十六岁。你那时候更成熟,会是更好的历史家。”
“可是没有你这老王八的秘密了。”
“我的秘密嘛……也没那么重要了。我们老兵的秘密,到李师科为止,已经至矣尽矣、已经光芒万丈了。没有我这一段,至多美中不足,到李师科为止,已经很美了。”
“你这老王八,卖尽了关子。”
“你上车吧。九年后,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九日,早上九点,‘忠烈祠’大门口见。”
“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呀!跟张良订约会的黄石公吗?”
“我没资格做黄石公,但你有资格做张良。”
“做了又怎样,做张良代表什么?”
“代表复仇啊、代表推翻暴政啊、代表复仇和推翻以后飘然而去啊。至于我,我哪够资格做什么黄石公,我只是因缘际会认识了你,愿意因你而出口屌气而已。我未能做李师科,但我有我的方法,就是健康长寿、忍气吞声,但扒住一个老屌不放,那老屌就是你。就是相约九年后,九年后一切便见真章。妈的,你上车吧,上路还要走好大一段呢。”
“妈的,”林光烈伸出手来,紧握了王宇。“妈的,我已经是怪咖,又碰到一个更怪咖的怪咖。”
“你胡说。”王宇手一指。“那才是真的怪咖。”
顺着王宇的手指望去,那正是李师科的塑像。
“你不同我回台北吗?”
“谁说我住在台北?我住在新店,一个离李师科更近的地方。”王宇神气的说。“要找我,你找得到我。新店市公所有我的住址。我不要找你,你找我就是我找你。”
“我们谁也不要找谁。有本领九年以后‘忠烈祠’门口见。如果见不到,就有人死定了。”
“你太小看了我,不但在‘忠烈祠’门口有我,说不定牌位里也会有我呢。哈哈哈哈!”
林光烈上了计程车,向王宇挥了挥手,王宇背后,李师科的塑像正衬在那里。生死线上的王排长啊、李士官长啊,挥手对我们说来,从来不是死别的讯号,从来不是、也永远不是。战场在等我们,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