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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华安站在床边看着妈妈穿衣服,他指着素色的裙子说:“妈妈,新的?”

    妈妈点点头:“是,是新的。”

    安安赞许地说:“很漂亮!”

    做母亲的停止了手的动作,惊异地望着那刚满两岁的小孩,心里在想:老天,这小人儿在跟我“聊天”哪,用他仅有的辞汇。

    爸爸走进卧房来,小人喜滋滋地跑过去,拉着他的大手,指指妈妈的裙子:“爸爸,Schau neue,schon,”他在用德语说:“你看,新的,很漂亮。”

    安安的妈妈是个中国台湾人,从安安出世那天起,就一直只用国语和孩子说话,句子中不夹任何外语。安安的爸爸是德国人,讲标准德语,所以安安与爸爸说德语。然而爸爸和妈妈彼此之间说的是英语,没有人教安安讲英语。

    一家人住在瑞士,瑞士人讲方言德语,就好像讲国语的人听不懂闽南话一样,德国人往往听不懂瑞士方言。安安在幼儿园里,跟老师和小朋友们说的是瑞士话。

    眼睛圆圆、鼻子圆圆、脸庞圆圆的小安安,就生活在这四种语言之中。那是什么光景呢?

    在幼儿园里,华安叽哩咕噜地自言自语,大眼睛的苏珊听不懂,她想:“嗯,安德亚斯一定是在讲中国话,所以我听不懂,等他妈妈来要问她看看。”

    在家里,安安自言自语发一个音,一个爸爸妈妈从来没听过的新音,妈妈听不懂,与爸爸打探:

    “是德语吗?”

    “不是。”爸爸说,接着问:“是国语吗?”

    “不是。”

    “那一定是瑞语了!”爸爸妈妈像合唱似地一起说。

    安安对父母的困惑毫不理睬,自顾自去捏粘土、做小猪。

    苏珊趁着妈妈来接孩子时问:“欧子是什么?”

    妈妈笑得很开心:“是‘猴子’!安德亚斯说的是中文的猴子!”

    然后妈妈问苏珊:“洛伊是什么?伟娄是什么?”

    苏珊解释:“是瑞语的“狮子”、“脚踏车”的意思。”

    晚餐桌上,爸爸恍然大悟地说:“啊,真想不到,同是德语,差别这么大。我根本没听过这种说法呢!”

    就这样,小华安使大家都很忙碌:苏珊学中文,妈妈学德语,爸爸学瑞语。所有的语言都学会了之后,大人才能完全听懂华安的话。爸爸略带安慰地说:“幸好他还听不懂英语……”

    有一天,在公车上站着一个美丽的黑人,安安兴奋地问:“妈妈,谁?”

    妈妈说:“黑人,那是一个黑人。”一边回答,一边想着,一个从来不曾见过黑人的人,如果懂得“黑”字的意义,而且眼睛能够辨别颜色,有颜色的观念,他一旦听到“黑人”的词,应该马上可以体认到黑人的特色,为黑人下定义——肤色黑者为黑人。但是身边这个小脑袋还不知道“黑”的意义,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所谓白人、黄人、红人等等,他怎么去了解车厢里这个黑人呢?小脑袋显然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类与爸爸、妈妈都不一样,但它是否有能力观察、比较、归类呢?

    回到家里,妈妈拿起英文的《先锋论坛》,叹息一声说“哎!James Baldwin 死了!”Baldwin是著名的美国黑人作家,照片中的他戴着一顶大草帽,很天真地笑着,露出白牙。“妈妈!”一声大叫,把看报的妈妈吓了一跳,安安正指着Baldwin的照片,很惊喜地说:

    “黑人,你看,又一个黑人!”

    妈妈再仔细的看看照片:既是黑白照片,连人的肤色都看不出来,这人,两岁的小人怎么就知道这是个“黑人”呢?

    安安早已忘了黑人,在翻看狗熊与大野狼的图片,一边看,一边加以评论:“好大!咬人!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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