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说过‘六十年无信史’,为尊者讳。你读的那《明史》就是由史官笔记而来,所以这些丑事当然不会记载。”
远宜把脸枕在长鹤的肩上,良久,小声地说:“委员长不会也给你吃蒸鹅吧?你越说这些,我越为你担心。”
长鹤淡淡地一笑: “不等这道菜上来,我就和你遁迹远方了。中国文化最精妙的地方,一个字足以概括。”
远宜抬起脸:“哪个字?”
长鹤干脆地说:“退!”
远宜点点头:“你在外面还是少说话,祸从口出。光退还不行。”
长鹤说:“你看见我书房那幅字画了吗?”
远宜说:“就是‘小言’那两个字?”
长鹤说:“是。中国的书法境界很高,但还没有达到‘道’的境界,只能说是书艺,或是书法艺术。那不能读成‘小言’,其实是‘不语’。我把小字上面的那一横画,和语字旁边的那个吾字去掉了,放在了心里。”说时,用手在腿上写这两处。
远宜用拳捶他:“我为什么问了你那么多次,你就是不说?成心气我!”
长鹤侧身抱住她的小拳头:“我是怕你为我担心。过去我跟着张少帅 ,还多少说几句话,现在我是直接不说话。除了闲谈。远宜,不语还不是最高境界。”
远宜又打他:“你别让我着急了,快说出来,什么是最高境界?”
长鹤说:“不问。这比不语更难。我身为军人,除了军事事务我发言,再就是闲谈的时候我说话,其他时间,我就是看书,思考。委员长最喜欢我这一点。所以《老子》说‘多言术穷,不如守中’。”
远宜抬脸看着他:“我觉得你挺神秘的,有些话对我也不说。”
长鹤逗她:“你比我更神秘。家驹兄几乎每天要往国防部来一封信,你就是不让回,六哥还不觉得你神秘?”
远宜说:“不是我不让回,你要是回了信,六哥把钱送了来,大家推来让去的,多尴尬。你那套‘不语不问’能顶得住吗?他的声音又那么大。”
长鹤说:“也是,这老兄的声音是有些太响。天有些凉了,咱们回吧。”说着把远宜挽起来。
面对着眼前的水天,远宜喃喃地说:“也不知道六哥怎么样了。”
早上,东俊愁眉苦脸地坐在办公室里,东初和寿亭进来了。东骏赶紧让坐。还没等东俊说话,寿亭就说:“东俊哥,难道咱上印花机上错了?”
东俊苦苦一笑:“先停了吧,六弟。我那两台机早就停了。唉,咱不能硬干,得想想办法。这样耗下去,咱们撑不住。”说着拿过一张报纸,点着报纸上的广告,“寿亭,虞美人又降了二分钱,这是冲着开埠和咱来的。六弟,我看你也停下吧。回头咱们再想想办法。”
寿亭寻思着说:“难道咱就在这里坐等?再退回到染布上去?要是当初知道这通乱,还不如不上那些熊机器呢!”
东俊把手放在寿亭的膝头:“六弟,这染色布,既能在城里卖,也能去乡下卖。可印花布呢?只能在城里卖。上海天津这俩厂打得这么热闹,咱也跟着受害。咱现在要是没有那些染槽滚筒机,只有印花机,哭都来不及呀!”
寿亭赞许地点头,点上烟说:“东俊哥,我是真烦了!你帮我打听着,把我那两台印花机卖了,卖了倒省心。”东俊有些诧异,看了东初一眼,东初赶紧把头低下了。
寿亭接着说:“便宜点也不要紧,要不,卖给你?我还落个人情。”
东俊苦笑着说:“六弟,没必要,还不到那个时候。你这个脾气,一上来就是急的。等等再说。听我的,咱等着看看。”
寿亭很执拗:“东俊哥,你说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打听着卖给别人。可让这些花布乱死我了!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