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童年
就围着教室狂跑,全班同学都笑疯了,站在桌上拍着巴掌呐喊加油。这幕情景,后来我在讲述这个时期的工读学校的电影里看到过。更过分的是,那时候在学校干了坏事儿,除了挨打还得挨饿。
那所小学校也是老式的筒子楼,一楼是部分老师的宿舍和仓库,楼上是教室。我一旦上课犯了错误,干了坏事,就会被老师留下来,一留留到中午。老师回宿舍吃饭了,还不忘把我带到他们家去接着罚站。我记得有一次,老师一家人吃着香喷喷的饭菜,我就靠着门在边上站着,饿得几近昏厥,脑子里幻想了无数遍冲上去掀翻这一桌饭菜或者吃光这一桌饭菜的情形。筒子楼里常年黑咕隆咚,大中午都见不着一点儿阳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我饥肠辘辘地看着老师一家人吃饭的这一幕,现在想想我都可怜自己。更惨的是,等外婆找到学校来,我手肿着,人饿着,回了家接着又得挨一顿打。
那时候因为调皮我没少挨打,但因为成绩还不错—我整个学生时代也就小学成绩混得还不错,也没少得到奖赏。当时,学校发的奖品一般是两支带彩色橡皮头的铅笔,那就算高级的了,普通铅笔只要三四分钱一支,带橡皮头的好像是八分钱。
那个年代,学校教室的墙上挂着毛主席和华主席的画像,被喊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的时候得先给毛主席、华主席鞠个躬,再给老师鞠个躬,之后才能领着奖品下去。这个风光的过程,我经历过不止一次。没过多久,再上去领奖的时候,华主席的画像没有了。又过了两年,也不用给毛主席鞠躬了。
当然,成绩不错并不能掩盖我太过调皮的光芒,老师们也因此很不看好我,只有我的第一个班主任董老师对我很好。她是一个胖胖的老太太,特别喜欢我,那时候她就跟别的老师说,孟非这小孩儿将来准会有出息。现在看起来,老太太还是相当有眼光的。可惜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我曾经暗暗在心里想,我要是当了皇上,一定追封她老人家为国师。
二十五小的学习生活到我上四年级时结束了,我家举家搬到了南京。从那时起,我的童年逐渐变得灰暗。就从我那一届开始,小学实行六年制。我哥比我早一年上学,他五年级就毕业了,到我这儿就变成要上六年了。
3、看星星斗蛐蛐夹竹桃做伴
小时候,我常去江边玩儿,捡鹅卵石往水里打水漂。也经常在山坡上想着法子把野草打个结,小朋友各拿一头,看谁能拽得过谁。等到漫山遍野的夹竹桃开花了,我们就满山跑。夹竹桃属于灌木,川渝一带特别多,不开花的时候很难看,一开花就是大朵大朵的,粉红色、大红色,一开一片山,到处可见其绚烂。直到现在,我看到夹竹桃开花仍然觉得特别亲切。
和现在的孩子比起来,我的童年还算是很有些意境的。我一直觉得现在的孩子,尤其是城里的孩子,他们的童年很无趣。因为他们的生活里没有一片敞亮的天空可以让他们仰望蓝天白云,也没有空闲的时间可以让他们望着满天星斗发呆。没有蛐蛐儿的叫声,也没有野花的摇曳,没有白天突然从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也没有夜晚在草丛中飞舞的萤火虫,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感受过听见小巷深处传来叫卖声的兴奋。现在的孩子已经远离了大自然的环境,他们的生活里,只有奥特曼、变形金刚、超人、蝙蝠侠和蓝精灵这些已经不具备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审美价值的东西了。
不过,小时候的我是盼着城市快快变化起来的。隔江而望,对面有个水泥厂,厂里的两个烟囱成天冒着浓浓的白烟。这在今天看来是面目可憎的东西,但是在我小时候,我由衷地觉得那是发达、繁华的象征—大工厂、大烟囱,只有城里才有,农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