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民族自尊,才能自立于世界各民族之林。接受了你的小汽车和电视机,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心理,将会感到永远失去了平衡。希望你能谅解我……”
我将预先买下的一对景泰蓝花瓶送给了他……沃克回国一个半月后,我才收到他的信。
信中说:我在中国,按照中国的观念,与小雯结婚。我在瑞典,按照瑞典的法律,已与小雯离婚。她将在瑞典居住半年以上,获得瑞典国籍后,去美国。请你不必为她的处境担忧,按照我们瑞典的离婚法,半年内我将担负她起码的生活费用。她很善于交际,周围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新的朋友。她还有“本钱”。我倒有点佩服她了,一个重庆街道小工厂每月三十多元工资的保育员而能到瑞典,继而将去美国,不靠权势,不靠关系,她不是很有点了不起么?我已不再恨她。我重新评价她,认识她。我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西方女性的冒险精神。上个世纪是不少西方人到中国冒险,如今某些中国姑娘到西方冒险的世纪似乎开始了,用你们中国的话说,她算不算一个“女强人”呢?但愿她在美国交好运……我回信说:目前的中国,政策对外开放,几乎使每一个中国人都渴望扩展自己精神的、思想的、观念的、经历的和生活的天地。更多的中国人凭的是天才、学问、知识、勤奋,在国外获得荣誉和学位,使全世界相信中国人的普遍智商一点也不比西方人低。他们是真“强人”。而小雯,不过是一个商品化了的女人。因而她的冒险精神,不过是“通货膨胀”现象。这种女人,中国有,瑞典有,美国也有。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有。
半年后,沃克从英国给我来信,告知他经朋友推荐,在英国某大学任教。附带一笔,小雯已获瑞典国籍,到美国去找那个美国人了……
我就想到了《娜娜》这本书结尾的两句话:打到巴黎!打到巴黎!……
算来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小学文化水平,字写得很糟糕,没有任何才情,只有一张漂亮的脸,只有一具女人的身体,再从纽约“打”到巴黎,她又能混得怎样呢?作为一个将自身当成征服世界的武器的女人,她永远达不到“娜娜”那么“辉煌”的顶点。
我将沃克与她那张彩色结婚照翻了出来,一剪刀从中间剪下了她,撕碎后扔进了纸篓。
她已不再是中国人。也不再是我的外国朋友的妻子,我没来由在我的影集中保存这一“商品”的“广告”。
除了沃克,我还与几位外国人有过友好交往:三位日本人,一位美国人。三位日本人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留学生佐藤素子、外语学院留学生原田秀美、日本综研化学株式会社工程设计事业部中国室室长味方重雄。那位美国人是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中国研究课程主任毕克伟教授。
门户开放,身在文学艺术界,谁没几个外国朋友呢?我引以为荣引以为傲的,从来都不是我的作品。我深知它们在中国当代文学中应摆列哪一档级。我值得自傲的是,在我与外国朋友的交往中,我遵循着老祖宗们的一句古训——“不轻受一文”。我从来没有向外国朋友提过任何请求,诸如出国啦,从国外带什么东西啦,兑换外汇券啦……对于为了得到某些洋货,为了出国,为了其他种种个人好处和欲望,而忘记自己应该怎样作一个中国人者,我——一个共和国的同龄人,大声对你们说——我一概瞧不起你们!
我这人今后可能会犯三类错误:因为写了一篇什么不合时宜的作品而受批判;违反交通规则而被罚款;有朝一日失去理智堕入情网而播“轶事”于文坛,传诟柄于世人。
即使在我犯了这三类错误以后,我也还要对你们说——我瞧不起你们!
噫!不好了!
打住!打住!我这篇笔记是该就此打住了!言多必失!而且我已“失”过几次了!
就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