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游戏和人格的表现
望。野心,进取心,和好名好权的欲望也是由于另外一些虫在作祟,弄得一个人心中骚动,到达目的的时候才肯罢休。一部小说里说,一个人写一本书也是由于一种虫在作祟,激动他无缘无故创造一本书出来。以激动素和虫而论,我还是要相信后者。“虫”这个名词是比较生动的。
当一个人有着数量过多或甚至数量正常的虫时,他是不能不创造一些东西的,因为他自己不能作主。当一个孩子有着过多的力量时,他平常走路的姿势便会变成跳跃的动作了。当一个人有着过多的力量时,他的走路的姿势便会变成扬扬阔步或跳舞了。所以,跳舞不外是无效率的走路姿势罢了;这里所谓无效率便是实利观点上,而不是审美观点上的力量浪费。一个跳舞者要到一个地点时,不走最便捷的直路,却作一个圆形的旋舞。一个人在跳舞时并不想要爱国;命令一个人依照资本阶级者,法西斯主义者,或无产阶级者的意识形态去跳舞,这结果只能破坏跳舞上的游戏精神和伟大的无效率状态。在文明中的人类和其他各种动物比较起来,所做的工作委实已经太多了;可是有些人好象认为人类的工作还不够多似的,因此甚至他的一点小闲暇,一点从事游戏和艺术的时间,也要让国家这个怪物来侵占了去!
艺术仅是游戏:这种对于艺术真本质的理解也许可以帮助我们阐明艺术与道德的关系问题。美仅是良好的形式。好画或美丽的桥梁有良好的形式,行为也有良好的形式。艺术的范围比绘画、音乐和舞蹈更广,因为各种的活动都有良好的形式。体育家在赛跑的时候有良好的形式;一个人由幼年少年至壮年老年时期,始终过着美丽的生活,也是有良好的形式的;一次指挥如意,调度适宜,终获胜利的总统竞选,也是有良好的形式的;中国旧式官吏小心训练起来的谈笑和吐痰的姿态,也是有良好的形式的。人类的各种活动都有形式和表现,而一切表现的形式都是在艺术的范围之内的。所以,要把表现的艺术归于音乐、舞蹈、和绘画这几方面是不可能的。
因此,在这个较广泛的艺术解释的观念之下,行为上的良好形式和艺术上的良好人格是关系密切的,而且是同样重要的。一首音韵和谐的诗歌有放佚的表现;我们身体上的动作也可以有放佚的表现。当我们具有那些过多的力量时,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表现一种闲适,优雅,与形式上的和谐。闲适和优雅是由一种身体胜任愉快的感觉产生出来的,由一种不但能把事情做得好,而且做得美的感觉产生出来的。在较抽象的境域里,当任何一个人把一样工作做得好的时候,我们都看得见这种美。把工作做得好或做得干净爽快,这种冲动根本也是一种审美的冲动。杀人的行为或阴谋虽是恶无可逭,可是如果做得干净爽快,看起来也是美的。在我们生活上较具体的活动中,我们也可以找到做得爽快,温雅,和胜任的事情。我们所谓“人生快事”,就是属于这一类。一句问候的话说得好,说得恰当,便是美的,说得不得体,便是失态。
在中国晋代的末叶(第三及第四世纪),温雅的言语,生活,和个人的习惯发展到登峰造极之境。当时,“清淡”盛行。女人的服装最为妍丽,彼此争奇斗胜;以漂亮闻名的男人也非常之多。当时又盛行养“美髯”,男人穿着宽大的长袍,大摇大摆地走着。衣服做起来极为宽大,穿在身上,什么地方的痒都可以搔到。什么事情都做得很温雅。中国人常常把一束马尾的长毛缚在一支短杖上以驱蚊蝇;这种叫做鏖的东西渐渐成为谈话的重要附属物,所以这种闲谈在今日的文艺作品中还是称为“尘谈”。其含义就是:一个人在谈话的时候,手中拿着那枝尘,很温雅地挥动着。扇也成为谈话的可爱的附属物,谈话者把扇时而张着,时而挥着,时而摺起来,有如美国的老人家在演讲时把眼镜再三架在鼻上又拿掉一样,看来颇为悦目。由实利的观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