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缘
菜才香!”翠凤不耐烦地说:“堂啊,不要站在这里嗦,快出去!”女儿们笑话语堂,他告诉她们:“我们都要听妈妈的话!”
语堂和翠凤像两个有棱角的小石子,放在婚姻的瓶子里互相磨合,磨得嵌在了一起,丝丝入扣。
翠凤喜欢谈论家事,回忆过去,语堂就坐在椅子上,点燃烟斗,不出任何声音,静静地听翠凤的唠叨。他笑称:“怎样做个好丈夫?就是太太在喜欢的时候,你跟着她喜欢,可是太太生气的时候,你不要跟着她生气。”
翠凤带着语堂去算命,算命的人说她是吉人天相,命中有贵人,凡事能逢凶化吉。翠凤很高兴,不无得意地对语堂说:“你这些年来顺顺利利的,也许就是因为我带来的福气呢。”
两人的争执都像相声一样有趣。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教书?不要管闲事了!”她厉声说。
“骂人是保持学者自身尊严,不骂人时才是真正丢尽了学者的人格,”他答道,“凡是有独立思想,有诚意私见的人,都免不了要涉及骂人”。
“你在‘邋遢讲’!”她骂道。这句厦门话,意思是胡言乱语。
(后来)
“堂啊,你还在邋遢讲,来睡觉吧。”
“我邋遢讲可以赚钱呀。”
“你这本书可以赚多少钱?”
“不知道。你要多少?”
“多少都要。”
当时的文化名人大多抛弃了旧家庭的发妻,另找了时髦的知识女性。林语堂成名以后,翠凤担心他也会喜新厌旧。语堂安慰她:“凤啊,你放心,我才不要什么才女为妻,我要的是贤妻良母,你就是。”他很讨厌矫揉造作、故作娇弱的女性。有一次看见当时的红明星林黛,语堂很不喜欢。他说:“东方美丽的标准是板面、无胸、无臀、无趾的动物——一个无曲线的神偶,我要拿她来做木工的神尺。”
有时兴致起来,林语堂也会跟朋友们到三条书院“打茶围”。不过,像林语堂这样偶尔来一次的客人,是不会有出轨机会的。他曾经很喜欢一个叫“富春老六”的名妓,还给她写过好几篇捧场的文章。相熟的人知道,他只是喜欢而已,和他喜欢芸娘和李香君没什么两样。
他有很多女性朋友,但“总以为他那些漂亮动人的女朋友,对他妻子比对他还亲密”。翠凤有时候会当众对他表示佩服,他不吝自我赞美,但决不肯在自己的书前写:“献给吾妻……”他说,那未免显得过于公开了。
有杂志采访他们,问多年婚姻的秘诀,夫妻俩抢着说,只有两个字,“给”和“受”,只是给予,不在乎得到,才能是完满的婚姻。翠凤实在地总结了几条:“不要在朋友的面前诉说自己丈夫的不是;不要养成当面骂丈夫的坏习惯;不要自己以为聪明;不要平时说大话,临到困难时又袖手旁观。”林语堂则饱含深情地说:“婚姻生活,如渡大海,风波是一定有的。婚姻是叫两个个性不同的人去过同一种生活。女人的美不是在脸孔上,是在心灵上。等到你失败了,而她还鼓励你,你遭诬陷了,而她还相信你,那时她是真正美的。你看她教养督责儿女,看到她的牺牲、温柔、谅解、操持、忍耐,那时,你要称她为安琪儿,是可以的。”
1969年,林语堂和廖翠凤结婚半个世纪。在语堂的授意下,亲朋好友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金婚纪念晚会。林语堂送给翠凤一个手镯,他说,是为了表彰她这么多年来坚定不移守护着家,以及多次的自我牺牲。翠凤想起结婚伊始,语堂撕婚书时的坚决,百感交集。
手镯上刻着若艾利(JamescombRiley)那首著名的《老情人》(AnOldS):
同心如牵挂一缕情依依
岁月如梭逝银丝鬓已稀
幽冥倘异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