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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况味
    为了尽快还清“明快打字机”欠下的债,不愿受约束的林语堂居然接受了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美术与文学组主任之职。

    离美赴法前,林语堂吩咐廖翠凤卖掉了大部分家私,先还部分欠款。启程前两天,他突然收到美国税务局的来信,说他必须缴清3万多美元的个人所得税才能离开美国。“我的天啦!”林语堂颓然地坐下,双手直拍额头。他领了的部分版税,又向卢芹斋借了钱,才得以启程前往巴黎。

    科教文组织的工作薪水高,可实在是累人。忙不完的会议、写备忘录、应付人事问题、准时上下班,林语堂已经50出头,精力、体力上都吃不消,每日回家,靴子一脱躺在沙发椅子上,动也不肯动。短短两年,心力交瘁的林语堂慢慢显出老相来,头发脱落、秃顶,身体干瘦得像缩了水的皱皮桔子。

    1949年,林语堂不堪忍受,便辞去了科教文的工作,搬到法国南部坎城的一幢小别墅“养心阁”里修养。那是卢芹斋的私产,本是设计给4个女儿住的,但是女儿女婿各自忙事业,谁也不来,房子空闲着,由一对园丁夫妇料理。

    “养心阁”坐落在小山坡上,不远处便是碧波粼粼的地中海,院子里种满了高大挺括的棕榈树和色彩艳丽的九葛丹,有胭脂红、砖红色、铜橙色等,蜜蜂在其间嗡嗡作响。“久在樊笼里,难得返自然”,林语堂喜欢上这里的环境,恢复了写作生涯。

    傍晚时分,他到露天的咖啡馆喝一壶浓郁的咖啡,或是在岸边看渔人满载而归的喜悦,仿佛回到了年幼时的坂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里的生活花费低,又有新鲜的鱼类、瓜果蔬菜,林语堂忘却了巨额的欠款和外界的喧嚣,很安静,很闲适。

    翠凤经过这几年的奔波,心灰意冷,躲进了自己的小世界,每天只是重复地念叨:“我们没有钱了,我们欠人家钱。我们从这里搬走之前,一定要把椅套洗干净还人家。”林语堂心疼地抓住她的手说,“凤啊,我们从头来过。你别担心,我这枝邋遢讲的笔还可以赚两个钱。”

    林太乙陪着父母在坎城住了一些日子。一天午后,两人在花园里晒太阳,林太乙突然问:“阿爸,人死后还有没有生命?”

    “没有。”林语堂看看四周,坚决地说,“你看这花园里处处都是生命,大自然是大量生产的。有生必有死,那是自然的循环。人与蜂有什么分别?”

    他又引用了苏东坡的一首诗:

    人生到处知何似?

    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鸿飞那复计东西。

    林太乙望着父亲鬓白的头发,炯炯有神的眼睛,心里一阵凄凉,她想起父亲写过:“我爱春天,但它太嫩了。我爱夏天,但它太傲了。所以我最爱秋天,因为秋叶泛黄,气度醇美,色彩富丽,还带着一点悲哀的色调,以及死亡的预感。它金黄的艳色不道出春天的无邪,不道出夏天的权威,却道出了晚年的成熟和温霭智慧。”成熟是时光的消逝,过去了,就永不会再回来。

    “人生既然这么短暂,那么,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呢?”太乙无可奈何地问。

    “我向来认为生命的目的是要真正享受人生,”林语堂说,“我们知道终必一死,终于会像烛光一样熄灭,这是件非常好的事情。这使我们冷静,而又有点忧郁;不少人并因之使生命富于诗意,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虽然知道生命有限,仍能决心明智地、诚实地生活。”

    他默然半晌,接着说:“苏东坡逢到悲哀挫折,他总是微笑面对。”

    林太乙不期然地对上父亲的眼,她知道父亲的所指,外在的困顿都不能叫这位老人低头,微笑乐观,一切终会雨过天晴。

    在坎城,林语堂一连写了《唐人街》、《老子的智慧》、《美国的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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