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二天,两位客人回城里去。分别的时候,庄寡妇说‘千万请两位再来。’梨花很留恋的看了吴洪一眼。
在钱塘门,吴罗二人分手。吴洪没敢告诉罗季三自己跟黎花的事,一路心里不住的想梨花。到了钱塘门,他说还有点儿事情办,叫罗季三先走。梨花告诉他的──他的妻子是个鬼──真是荒诞之至,可是他很烦恼,踟蹰不敢回家。
他又想起乐娘能预知他的心事,这种情形有好几回。真令人莫名其妙,有一回他写信,抽屉里找不着信封,他正要叫青儿,忽然看见妻子站在身旁,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他又想起来,一天放学之后,他要上街,本来他不常上街的。天正下雨,正是四点半钟,乐娘拿来了把雨伞,把伞斜靠在墙上,他抬头一看,真是惶惑不解。乐娘问他说:‘你要出去,是不是?’说罢就回院去了。也许这都是偶尔赶巧,可是他越想越怕。他记得乐娘不许他说什么‘鬼’、‘魔’等字。不但她,而且青儿都能在黑暗里找东西。
他决定去找王婆儿,打听清楚乐娘的身世。到了王婆儿家,看见门上有官府的封条,上头写的是:‘人心似铁,官法为炉。’他向街坊邻居一打听,才知道王婆儿在六个月以前,因为引诱青春少女,有伤风化,已经被官府处了绞刑。
现在他越发害怕起来。那么,梨花告诉他的话,一点儿也不错了。对于梨花,也越发怀念。那个可爱的姑娘。心里不住想她那雪白的脸,她的天真活泼,她的幽默、风趣。若是当初娶了她,该是多么好!
他必须去找梨花好根本把这件神秘的事情弄个了结。可是也还记得乐娘那么贤淑,他深怕铸成大错。他在外头呆的越久,回家之后越不易解说。他简直弄得头昏脑胀,在钱塘门呆了一夜,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才往多仙岭去。他上了船,一想到就要见梨花,心里便觉得安全点儿,也舒服得多。他急于要见梨花的脸,听梨花的声音,几乎一刻也无法等待,冒着逆风,船行得很慢,西北天空,乌云兴起,好像六月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往西山一望,乌云已遮住山顶,他没有带伞,但是不肯中途停留。他有点儿欢迎一场暴风雨,盼望能减轻他心里的苦恼。
道路他记得很清楚,不费什么事,就找着路,过了多仙岭。他站在山顶往下望,心想着梨花的溪畔茅屋,脉膊立刻跳快起来。天空已经黑暗,也无法知道是什么时候,恐怕已经有五六点钟,风声飕飕,从低下头的树林上刮来,在山坡中间,巨大的岩石之下,有一些公墓和私墓,有的是新的,有的是旧的。他急忙走下那陡直的,直通溪畔的石头台阶儿,一则要见梨花,急不及待,二则暴雨将来,好赶到酒馆躲避。
到了下面平地,他开始奔跑。离开酒馆儿还有百码来远,暴雨突然而至,他淋在雨里,雷声隆隆,电光闪闪,豆子大的雨点打将下来。他一眼瞥见附近有个孤独的小方院儿,正在公墓的进口,他赶紧避进去,不自觉的把门插儿插上,不知道我们自己对这种情形如何,他是清清楚楚的觉得,他是全山谷里头唯一的一个人。六月里的暴风雨不长,一会儿就停了,他身上没淋湿,心里很高兴。
他刚喘息平静,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推门。他闭住气,一动不动。
‘里头锁着哪,’是女人的声音,听着好像青儿。‘是不是咱们从门缝里进去?’
‘不管怎么样,他是跑不了的。’是他妻子的声音。‘这种天气,来看这个小鬼东西。没有什么不得了,我先跟这个小老婆算帐。他若是跑了,回家之后,也有工夫对付他。’他听见她俩的脚步声儿走远了。
吴洪浑身上下,哆嗦成一团儿。暴雨已经过去,不住的闪电却照亮了屋子,加重了他的惨况。他到屋后一看,原来都是些老公墓,全都是老坟。有的坟顶上已经坍塌,在地上朝天张着大嘴。忽然间,听见酒馆那边有女人凄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