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师长被俘断肠亡 连长率部寻生路
陈树湘仿佛又回到了家乡长沙,看到了妻子和母亲。母亲正微笑地望着他。母亲说:树湘,你咋才回来?母亲说完这句话就哭了,母亲一边哭一边说: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这回别走了,该安心过日子了,你今年都29岁了,还没个孩子,俺和你媳妇天天盼你回来……
一阵剧痛,使他清醒了过来,很快他又失去了知觉。眼前又闪过了一组画面:1927年9月秋收起义后,他激动地向党旗举起了右手。……赣南、闽西轰轰烈烈的游击斗争,使他很快成熟起来,他担任了司令部特务队队长,杀恶霸,除奸贼,此后他又担任了19军第56师师长,红5军团34师师长。一阵颠簸使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两个抬着他吁吁喘气的战士,还有后面越来越近的敌人……
放下……放下……把我放下!他冲两个战士说。
那两个战士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仍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突然一颗炮弹在他们身边炸响了。他又一次失去了知觉,他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一朵浮云,轻飘飘地飞到了半空……
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清醒了过来,听见了几个人的说话声:
快走,快走,趁现在还活着,捉到一个师长,能赏10两黄金哩。
营长,怕是他活不长了。
活着呐,你看,他的眼皮还动哩。又是那个营长的声音。
这个人真是师长,俺看不太像。另一个士兵的声音。
少啰嗦,快走,趁他还有一口气。又是那个营长的声音。
担架沿着凸凹不平的道路,颠簸摇晃着。
陈树湘突然打了个哆嗦,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俘虏。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成了敌人的俘虏。他又想到临离开阵地时,留下的那几个伤兵的歌声,和那声又沉又闷的爆炸声。
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西天的斜阳,如雨似的染红了半个天际,像全师壮士流淌在阵地上的鲜血。他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他抬起手,想抓到点什么,却抓住了腹上缠着的衣襟,那是刘达为他缠伤口的衣襟。他没用多大力气便扯掉了衣襟,一阵疼痛,使他又失去了知觉。
担架在山路上颠簸着。
他又听到了那几个人的说话声。
瞅,这小子命真大,肠子都出来了,人还没死。那个战士的声音。
死不了,赤匪个个命大。那个营长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说:营长,你说咱们活捉了一个师长,真能给10两黄金?
那还有假,这是蒋委员长亲口说的,不仅有黄金,每人还能连升3级哩。那个营长说。
嘿,真不错。另一个士兵说。
肠子都露出来了,怕会死吧。
反正快到团部了,只要有口气就行。营长说。
肠子,肠子,这一念头猛烈地撞击着陈树湘的脑海。肠子都露出来了,为什么还不死?
快,快,再有十几分钟就到团部了。那个营长的声音。
营长,让兄弟们喘口气吧,实在走不动了。一个士兵哀求着。
妈的,抬个人都抬不动。好吧,就歇几分钟,抽支烟咱们就走。营长说。
多谢了,营长。
担架放下了。
那几个人躲开陈树湘到路旁吸烟去了。
肠子,肠子,再过10分钟就到团部了,这一阵阵话语,浑沌一片地在他脑海里翻滚。决不能当俘虏,决不,决不。
他伸出双手,摸到了肠子,温热的肠子就握在他的手里,此时他已不感到疼痛了。他咬了咬牙,双手用尽力气,大叫了一声……
他最后听到了一句咒骂:妈的,这个家伙把自己的肠子揪断了。
一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