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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我还是靠在车门边,也没有招呼他们,父亲却很快的指着我,拉着母亲过街了。

    那天,母亲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材衫,一条白色的裙子,父亲穿着他在仓促中赶回这个离岛时唯一带来的一套灰色的西装,居然还打了领带。

    母亲的手里握着一把黄色的康乃馨。

    他们是从镇的那头走路来的,父亲那么不怕热的人都在揩汗。

    “你们去哪里?”我淡然的说。

    “看荷西。”

    “不用了。”我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我们要去看荷西。”母亲又说。

    “找了好久好久,才在一条小巷子里买到了花,店里的人也不肯收钱,话又讲不通,争了半天,就是不肯收,我们丢下几百块跑出店,也不知够不够。”父亲急急的告诉我这件事,我仍是漠漠然的。

    现在回想起来,父母亲不只是从家里走了长长的路出来,在买花的时候又不知道绕了多少冤枉路,而他们那几日其实也是不眠不食的在受着苦难,那样的年纪,怎么吃得消在烈日下走那么长的路。

    “开车一起去墓地好了,你们累了。”我说。

    “不用了,我们还可以走,你去办事。”母亲马上拒绝了。“路远,又是上坡,还是坐车去的好,再说,还有回程。”

    “不要,不要,你去忙,我们认得路。”父亲也说了。“不行,天太热了。”我也坚持着。

    “我们要走走,我们想慢慢的走走。”

    母亲重复着这一句话,好似我再逼她上车便要哭了出来,这几日的苦,在她的声调里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父亲母亲默默的穿过街道,弯到上山的那条公路去。我站在他们背后,并没有马上离开。

    花被母亲紧紧的握在手里,父亲弯着身好似又在掏手帕揩汗,耀眼的阳光下,哀伤,那么明显的压垮了他们的两肩,那么沉重的拖住了他们的步伐,四周不断的有人在我面前经过,可是我的眼睛只看见父母渐渐远去的背影,那份肉体上实实在在的焦渴的感觉又使人昏眩起来。

    一直站在那里想了又想,不知为什么自己在这种情境里,不明白为什么荷西突然不见了,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父母竟在那儿拿着一束花去上一座谁的坟,千山万水的来与我们相聚,而这个梦是在一条通向死亡的路上遽然结束。我眼睛干干的,没有一滴泪水,只是在那儿想痴了过去。对街书报店的老板向我走过来,说:“来,不要站在大太阳下面。”

    我跟他说:“带我去你店里喝水,我口渴。”

    他扶着我的手肘过街,我又回头去找父亲和母亲,他们还在那儿爬山路,两个悲愁的身影和一束黄花。

    当我黄昏又回荷西的身畔去时,看见父母亲的那束康乃馨插在别人的地方了,那是荷西逝后旁边的一座新坟,听说是一位老太太睡了。两片没有名牌的黄土自然是会弄错的,更何况在下葬的那一刻因为我狂叫的缘故,父母几乎也被弄得疯狂,他们是不可能在那种时刻认仔细墓园的路的。

    “老婆婆,花给了你是好的,请你好好照顾荷西吧!”

    我轻轻的替老婆婆抚平了四周松散了的泥沙,又将那束错放的花又扶了扶正,心里想着,这个识别的墓碑是得快做了。

    在老木匠的店里,我画下了简单的十字架的形状,又说明了四周栅栏的高度,再请他做一块厚厚的牌子钉在十字架的中间,他本来也是我们的朋友。

    “这块墓志铭如果要刻太多字就得再等一星期了。”他抱歉的说。

    “不用,只要刻这几个简单的字:荷西·马利安·葛罗——安息。”

    “下面刻上——你的妻子纪念你。”我轻轻的说。“刻好请你自己来拿吧,找工人去做坟,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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