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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二进宫”(1981—1982 四十六岁)
资料给我,我就根据资料,秘密写成四万五千字的《监狱学土城?——第二次政治犯坐牢记:〈天下没有自坐的黑牢〉》长文,再由他冒险分批寄出,交给他太太保管。1982年2月10日我出狱当天下午,就招待读者,公布此文。由于我一再发表有关司法黑暗、监狱黑暗文字,并陆续为许多冤狱抱不平,引起“行政院”院会、中外舆论、电视、“立法院”以及被迫害者的重视。在“国民党立委”温士源疾呼阻止李敖英雄形象流传后一周,新竹少年监狱即发生空前大暴动事件,另加上台北监狱越狱等事件,“法务部长”李元簇乃黯然下台。“法务部”监所司副司长王济中公开说,这都是关了李敖惹出来的祸。

    不过,由于李敖惹出祸,有一个人倒跟着得了福,他就是“法务部”次长施启扬,李元簇下台,他升官做部长。我坐牢时,有一天放封,禁子牢头匆忙跑来说:“施次长在办公厅等你,想见你,请李先生去一趟。”我夷然答道;“可是李先生不想见他啊。”我又补了一句:“告诉他,想见李先生吗?李先生说请你到押房去见他!”施启扬和一般大员一样,都是不敢来押房的,所谓考察狱政,都只是在大走道上走马看花而已。我拒见施启扬,弄得牢心大快,大家争传李某人真是架子大,大官来看他,他大属甩都不甩呢。

    1981年11月9日,我曾译《新约·哥林多后书》第六章第八至十节给“汝清”:

    似乎是骗子,却是诚实的;

    似乎不为人知,却大大有名的;

    似乎要死了,却还活着的;

    似乎在受刑,却不致送命的;

    似乎忧愁,却常常快乐的;

    似乎很穷,却叫别人阔的;

    似乎一无所有,却样样都不少的。

    这段译文,最能代表我的坐牢哲学。我另有《隔世》一诗,写“汝清”离去后的情境,最能代表我的坐牢聚散哲学:

    隔世的没有朋友,

    别做那隔世的人,

    隔世别人就忽略你,

    像忽略一片孤云。

    离开你了——柔情媚眼

    离开你了——蜜意红唇

    什么都离开了你,

    只留下一丝梦痕。

    当子夜梦痕已残,

    当午夜梦痕难寻,

    你翻过隔世的黑暗,

    又做了一片孤云。

    又有一首《鼓里与鼓上》的诗,写住我楼上的死魂灵,最能代表我的坐牢互动哲学。“狱中独居,楼上关了独居的死回,戴着脚镣,彳亍踉跄,清晰可闻”:

    我在鼓里,

    他在鼓上。

    他的头昏,

    我的脑涨。

    声由上出,

    祸人人天降,

    他若是我,

    也是一样。

    我在鼓里,

    他在鼓上。

    他走一回,

    我走十趟。

    他向下瞧,

    我朝上望。

    我若是他,

    也是一样。

    这种精细的感受、精炼的表达,我不相信别的诗人能达得到。我常自喜我是诗人,可是笨蛋们都不相信。

    我前后两次坐牢,所坐皆为“非其罪也”的冤狱,但达观博识之下,发现坐牢的坏处有五百种,但是也有五种好处:

    第一,你没有时间了。你对时间的感觉,完全变了。表给没收了,时间单位对自己已经拉长,已经不再那么精确。过去有表,一分钟是一分钟、五分钟是五分钟,一坐牢,一切都变成大约了,无须再争取一分钟、赶几分钟、提前几分钟,或再过几分钟就迟到了、来不及了。换句话说,永远不要再赶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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