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蜕大难，最近高楼虽被三振，不肯暴投

    一九六一年二月六日，我在澎湖退伍，午后抵高雄；十一天后，我在台北租到quot;四席小屋quot;，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所在，有一次在外遇雨，坐计程车回来，那是我第一次坐计程车，想不到表一跳又一跳，而我的心也随之一跳又一跳，跳到十元，我心惊害怕，连喊：quot;下车！下车！quot;-人穷之时，连计程车都坐不安稳也。在quot;四席小屋quot;四个月后，六月十五日，我改租quot;碧潭山楼quot;，此房比四席多了一席，一人倘徉其中，颇得山水之乐。满清遗老写诗说quot;委蜕大难求净土quot;，此之谓也。八月十八日我考上台大历史研究所。做研究生时候，发生了陈骥、吴章铨情事件。陈骥、吴章铨是高班的研究生，他们不识相，向校方提出陈情，替历史系提出兴革意见。台大校长钱思亮、文学院院长沈刚伯，一怒之下，把陈吴二位记过，二人大呼负负，我戏呼这是quot;台大的陈胜吴广起义quot;。我后来跟朋友说：quot;你们看到我怎样对付台湾大学了吗？我写文章公然攻击台湾大学，可是钱思亮、沈刚伯不敢动我一根毫毛！他们就是不敢对我这特大号的研究生有任何惩处，他们是专捡软柿子捏的，他们就是不敢惹我！

    陈骥、吴章铨的心血和方向是全浪费了、弄错了－他们想用陈情的方法去跟国民党打交道，这是枉费心机、是反要惹来一头雾水的笨事！对不可救药的统治者，只有打打打，是不能陈情的；因请愿而灰头土脸、而吃耳光，是可耻的！quot;

    这个研究所，最后我没有念完，就自动休学了。但台大跟我的梁子并未中止，全部内情，有一封我给钱思亮的信，一看便知：

    思亮校长：

    五十二年夏天长谈之后，迄未晤面；冬天我为文论列quot;高等教育的一面怪现状quot;，无形中已与母校疏远。我是五十二年三月十九号自动在历史系研究所休学的，第二年春天，本应复学，可是我不高兴再来办手续，就这样的，我离开了台大。

    离开台大后，外面传说我是因为骂学校而被开除的，我每听到这类说法，就立刻加以解释，我不但说我是quot;因为学校腐化，不高兴再念，而自动休学quot;，并且还指出：、钱思亮、沈刚伯诸君还没有那样坏或有那样胆量--敢开除李敖。他们曾警告两个私下里写信建议的学生，却不敢碰一下我这个公开写文章攻击他们的学生－这就是他们的公平和胆量！quot;

    我对母校腐化情况的攻击，我知道惹得你们极不痛快。

    你在黄季陆部长面前大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清楚。可是你总该知道，我不是没有保留的人。我的一篇《台湾大学的quot;新十诫quot;及其他》被我直压到今天，才肯公布。光此一事，就可证明我不是不为你们留点余地的，你们也大可不必在校外人士面前失态也！

    提到你们在校外人士面前失态，我倒要正式问你一件事。你知道我为写文章论列胡秋原quot;闽变quot;叛国事，被他诬告到官厅，缠讼四年，还没了结。我写这篇辨正史实的文章，用了不少心，也参考了不少材料（其中有私藏的，有公藏的，公藏中有参考台大藏的，如quot;闽变quot;期间民日二十二年十二月十一日的《国闻用报》第十卷第四十九期，就是一例）。

    当打官司的时候，法官问到我材料的来源，我完全根据实在情况说明，但然陈述，自无疑义。谁知道胡秋原在半道里，忽然提出一项证据，他说他去函台大，问台大藏书和李敖借书的情形，据台大回信，说该校根本没有quot;闽变quot;年份的《国闻周报》，所以李敖是当庭说谎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