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文胆陈布雷之死
实画了。
更“目睹耳闻,饱受刺激”的,最引起陈布雷无奈之感的,还在他自己的家里。陈布雷共有七子二女。这九个孩子中,陈琏(怜儿)最早做了共产党。陈琏是一九一九年生的。她的母亲是杨夫人,生她以后二十多天就“以生育太频,气血亏竭”而死。陈琏长大后进入师范,读了一年就转入杭州高中,后来进了西南联大地质系。一九三九年,她加入了共产党,后来又转入中央大学历史系。抗战胜利后,她在北平贝满女中教书。一九四七年,国民党保密局破获了中共北京地下电台,又在保定、西安、兰州发现中共组织和地下电台,大肆搜捕,发现了陈布雷的女儿陈琏竟是共产党,蒋介石为之大为惊讶、震怒。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在大抓特抓之余,很感慨地说:“我们这样抓、这样杀,还是有这样多的人敢提着脑袋闯进来,真不知是为什么?”其实国民党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陈琏被捕时,李敖正在北平,真是动人听闻。
不但女儿做了共产党,小儿子陈远(积乐,后改名为陈力)也过去了。陈远是一九二六年生的,他的母亲是王夫人。一九四六年,北平发生美军强奸北大女生沈崇事件(美方亦不否认此事,司徒大使在官方报告中说是“个别美国人的恶行”,(见regamp; Breten ambassador,P.94-95)陈远参加示威,被国民党“青年军”殴打。他在一九五二年正式加入共产党,后来做到天津人民出版社政治读物组负责人。不但儿女发了红,连弟弟也保不住,七弟陈训惠也出了问题。陈布雷死后,除长子陈迟(积泉)学农,在台湾做农业专家外,夫人和子女们都“投共”了。三子陈适(积皓)同济大学毕业,学工,是铁路工程师,原被国民党派到奥地利工作,后来“回归”大陆了。长女陈绣也入了共产党。
陈布雷死前写遗书,给儿子们的信中有所自辩,这种自辩,他不对国民党同志说,而只对儿子们说,事有蹊跷。他写道:
泉儿、皋儿、皓儿、皑儿、明儿、乐儿:
父素体荏弱,遭时艰危,知识暗陋,而许身国事,性情孤僻,而不合时宜,积是因缘,常患严重之脑病,夏秋以来,病体益复不支,今乃中道弃汝等而去,如此下场,可谓不仁不智之至,内心只有悲惭,汝等不必哀痛,当念祖父逝世时仅四九岁,而父之年已过之矣。
国家遭难至斯,社会浮动已极,然我国家之中心领导此二十年来方针上绝无错误,此点汝等或不详知,为父则知之最稔,汝等务必尽忠于国族、自立于社会,勤俭正直,坚忍淡泊,以保我家优良之家风,汝等现在已长大,当无待我之嘱咐。
汝母今后之痛苦不忍预想,汝等宜体我遗意,善为侍养,曲体亲心,皑儿最好能转近地,依汝母以居,好好予以安慰护持,明乐仍修毕学业,汝兄弟务宜友爱互助。
彦及 手书
这信中说“国家之中心领导此二十年来方针上绝无错误”,显然是一种自辩,但这种自辩的结构是很勉强的,他已明白承认自己“知识暗陋”,对照起其他遗书中自觉“误国”与“自谴自责”的话,陈布雷对他子女“前进”反国民党,自己却“进退无措”做国民党,一定有他内心的矛盾、冲突与隐痛。这一现象,正因为发生在他自己的家庭之中,所以矛盾、冲突与隐痛就大为严重。他最后以一死来解脱,主要原因,是对自己“无可奈何之苦衷”、是对自己一个现实与理想对立的交代(参阅程沧波《布雷先生逝世十年祭》,《中央日报》一九五八年十一月十二日),这种交代,不是对“反动派”的外人的,而是对“反动派”的家人的,对自己的“一生辛苦,乃落得如此一文不值之下场”,这是何等哀呼?选陈布雷最后的以死自忏,正是在回应这一哀呼?选
半生随陈布雷共患难的陶副官陶永标,在回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