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讲“红楼”
的,但又何必把自己和讲座看得那么重要 ,动辄视为“使命”呢大家一起玩玩,寓文化传播于周末消闲,“刘心武日”无非是个小 小的周末游戏。进入这样的心态后,我那天的演讲,意态轻松,挥洒自如,反而获得了异常 热烈的反响。
那天中午,接待方引我去一处学生宿舍休息,路经大学绿地,看见一些从新泽西州开车来听 我演讲的人士,在草坪上铺开布巾,席地野餐,以待下午我的第二讲,很是感动,也更有返 老还童的欣悦。
夏志清捧场
我在哥伦比亚大学“弘红”次日,几乎美国所有的华文报纸都立即予以报道。《星岛日报》 的标题用了初号字《刘心武哥大妙语讲红楼》,提要中说:“刘心武在哥大的‘红楼揭秘’ ,可谓千呼万唤始出来。他的风趣幽默,妙语连珠,连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泰斗人物夏志清 也特来捧场,更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讲堂内座无虚席,听众们都随着刘心武的‘红楼梦’ 在荣国府、宁国府中流连忘返。”
我第一次见夏志清先生是在1987年,那次赴美到十数所著名大学演讲(讲题是中国文学现状 及个人创作历程),首站正是哥伦比亚大学。那回夏先生没去听我演讲,也没参加纽约众多 文化界人士欢迎我的聚会,但是他通过其研究生,邀我到唐人街一家餐馆单独晤面,体现出 他那特立独行的性格。那次我赠他一件民俗工艺品,是江浙一带小镇居民挂在大门旁的避邪 镜,用锡制作,雕有很细腻精巧的花纹图样,他一见就说:“我最讨厌这些个迷信的东西。 ”我有点窘,他就又说:“你既然拿来了,我也就收下吧。”他的率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98年二次赴美,在纽约也是不少的文化界旧友新雨举办餐会,欢迎我和妻子晓歌。记得那 回来的人甚多,以至餐馆包间的玻璃拉门都关不上了。在座的文化泰斗级人物有唐德刚先生 ,夏先生却仍不来“合群”。那次唐先生身子骨显得十分硬朗,谈笑时声如洪钟。但这回再 赴纽约,要把周汝昌先生嘱交的《我与胡适先生》面呈唐先生时,接待方告诉我,唐先生竟 已中风,行动语言不便,我只好惆怅地把周先生大作和两册拙著给华美协进社的何勇先生, 烦他转递致慰。
夏志清先生只比唐德刚先生小一岁,这回赴美在哥大演讲的前一天,纽约一些文化名流在中 央公园绿色酒苑小聚,为我洗尘。夏先生携夫人一起来了,他腰直身健,双眼放光,完全不 像是个85岁的耄耋老翁。他不仅在中国文化方面造诣很高,英文写作在英语为母语的人士眼 中也属一流,我感觉他已经具有熟练的英语思维,也具有了“美国大娃娃”的特点。席上他 称老妻为“妈妈”,两个人各点了一样西餐主菜,菜到后互换一半,孩童般满足,其乐融融 。
我演讲那天上午,夏先生来听,坐在头排,正对着讲台。讲完后我趋前感谢他的支持,他说 下午还要来听,我劝他不必来了,因为所有来听讲的人士,都可以只选一场来听,一般听众 是要购票入场的,一场20美元,有的就只选上一场,或只选下一场,两场全听,其实还是很 累的。但下午夏先生还是来了,还坐头排,一直是全神贯注。
报道说“夏志清捧场”(用二号字在大标题上方作为导语),我以为并非夸张,这是实际情况 。他不但专注地听我这样一个没有教授、研究员、专家、学者身份头衔的行外晚辈演讲,还 几次大声地发表感想。一次是我讲到“双悬日月照乾坤”所影射的乾隆和弘皙两派政治力量 的对峙,以及“乘槎待帝孙”所表达出的著书人的政治倾向时,他发出“啊,是这样!”的 感叹。一次是我讲到太虚幻境四仙姑的命名,隐含着贾宝玉一生中对他影响最大的四位女性 ,特别是“度恨菩提”是暗指妙玉时,针对我的层层推理,他高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