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有这种高野豆腐。
在医院的生活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有一天,护士告诉我隔壁病房里住着一个女孩子,生了和我同样的病,年纪也和我差不多。可是,即便我知道了这件事,也没办法走过去看看她,只能想一想“哦,是吗”罢了。
可是,我那时运气实在是糟透了,当时我从右脚脚背、脚踝、小腿、膝盖、大腿、整个腿肚子,一直到腰,都裹在已经变得硬邦邦的石膏绷带里面,只有脚趾头露在外面。可就是这个时候,我染上了猩红热。这是一种传染病,所以我的右腿还打着石膏,就被从昭和医专送到了附近的传染病医院——荏原医院。猩红热就像蛇蜕皮一样,身体的皮肤会脱落,如果严重的话,手上的皮肤就会像手套一样蜕下来。这当然会非常痒。好不容易把这个病治好了,我又回到了昭和医专,可是不久又染上了水痘。水痘也是一种传染病,我的右腿又绑得直
直的,被再一次送到了荏原医院。出水痘的时候,身上痒得让人真想哭。全身都痒得厉害,露在外面的部分还可以挠一挠勉强止痒,可是裹在石膏里面的部分,完全伸不进手去挠,痒得实在难以忍受。我隔着石膏敲打,还试图从腰或脚趾那里伸一个小棍子进去挠,但是伸不进去,都没法解痒。后来还是爸爸想出了个主意,拿一根又薄又长的尺子从石膏缝里伸进去,终于可以慢慢够到痒处的边上了。我拍手大叫:“成功啦。”这也让我很感激爸爸,他整天忙着拉小提琴,却还为了我而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可是尽管有了这个办法,还是有好多地方够不到,比如膝盖后面啦,痒得让人无法忍受。但我没有哭闹,即便痒得浑身哆嗦,我也拼命忍耐着,从来没有哭过。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挺让人佩服的,那时是因为我觉得护士和爸爸妈妈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来照顾我,如果我还抱怨的话,那就太对不起他们了,所以自己就努力地忍耐着。
因为这两次生病,我好几次在医院进进出出,坐在小推车上,得以偷偷地张望隔壁病房的情形。“和我生同一种病的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我看到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和我一样脸朝上躺着,我还看见了她的脸。那是一个瓜子脸、梳着童花头、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那个女孩子也看到了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拆石膏的日子了。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裹在石膏中的右腿就变细了好多。而且,似乎我在这段时间里个子长高了,我的左腿比石膏中的右腿要长不少。所以,我虽然能够站起来,却不能行走。更严重的是,我甚至忘记了该怎么走路。
出院之后,按照现在的说法,我立刻开始了康复训练。据说新宿有一所名叫“名仓”的医院很不错,我每天都要去那里进行电疗。在我的印象中,是从一个大箱子中弯弯曲曲地伸出好几根花花绿绿的软线,像绳子一样,通过这些软线给腿通电理疗。另外,我也接受了按摩治疗。
后来,我去了汤河源温泉。我爸爸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祖母,和一个年轻的保姆一起陪着我去的。我很怕这位祖母。我们住在旅馆里,不管我醒得有多么早,睁开眼睛的时候总是发现祖母已经把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正在读书呢。如果我哇哇地大声唱歌,或者在榻榻米上翻腾打滚的话,祖母绝对不会训斥我“安静一点”,而是会从书本上抬起眼来,静静地说:“我讨厌吵闹。”所以我无计可施,只好蹑手蹑脚地行动,每天和祖母一起读书。祖母似乎并不是讨厌小孩子,有一天她曾经给我看她头顶上一块秃掉的地方,那块地方圆圆的,直径有3厘米长。祖母告诉我,那是因为过去“梳的是圆发髻,总是把所有的头发在这里紧紧地挽成发髻,所以这里就成了现在的样子”。祖母还说,现在她梳盘发的时候,都要精心地梳理以便遮住那块秃的地方。从那以后,我试图比祖母早起来一回,在她梳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