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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伤口


    卡夫卡这一次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要辞去工作,建立家庭,当专业作家。沃尔夫先生也给予了完全的理解,他立即回信表示,将在战后提供quot;稳定可靠的物质支持quot;。然而,这一友好而慷慨的承诺也许来得太晚。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和某种程度上,卡夫卡像克尔恺郭尔一样,一直试图经营一种quot;策略生活quot;。这样的人,一旦他们认定自己是天生的作家,就把自己作为作家的使命看得高于一切。他们为保护自己天生作家的身份而绞尽脑汁、苦恼不堪。除思想、感受和写作之外的其他生活内容,他们基本上都以某种quot;策略quot;加以应付。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满怀恐惧逃避伦理-人际关系是为了写作;惨淡经营,试图与伦理-人际关系保持微妙的和平共处,也是为了写作。然而,在这个基本的共同点之外,他们俩人又有一个重要的差别。克尔恺郭尔是以一种quot;信仰骑士quot;的策略几乎完全弃绝了此岸,义无反顾地向彼岸作了quot;绝望的一跃quot;。甚至他的死,都是为内心世界上帝的事业而献身,是quot;在战斗中突然而幸福地倒下quot;,干净利落得几乎没有什么痛苦。克尔恺郭尔在与丹麦国教会的白热化斗争中死于中风。卡夫卡则不同,因为,他对伦理-人际关系不只是存在着恐惧,同时还深怀一份刻骨铭心的quot;恐惧-渴望quot;。他无法像克尔恺郭尔一样弃绝此岸的生活。就正如在此刻,他心怀专业作家的目标,同时鼹鼠般地忙碌着,quot;策略quot;着与菲莉斯的婚事。

    然而,这谈何容易。对一个内心自由高于一切的人,一个视写作为生命的人,一个因为对伦理-人际关系的quot;恐惧-渴望quot;越来越陷于某种被动局面的人,一个只要不写作就会quot;从烟里跑到火里quot;的人,一个因为quot;最瘦quot;而严重地缺乏处理具体事务能力的人,这种所谓的quot;策略生活quot;很难不在内心深处造成一种苦不堪言的自我分裂。在那些日子里,卡夫卡像只鼹鼠一样忙忙碌碌,为即将来临的婚事操劳。看上去,他似乎具有了某种定力,能够以一种quot;平静的、直视的、忍受一切的quot;目光和心态,让自己面对一切,quot;无所畏惧quot;。但实际上,他并不具有这种定力。一直要到将近5年后,在比过去的一切更惨烈的折磨中,在更加非人的自我锤炼下,他才有可能对这样一种quot;无所畏惧quot;进行成熟的思考,并在相当的程度上具有。不管怎样,在1917年躁热的夏天,在世界大战的背景上,在为自己可笑的婚事而忙碌的时候,他的确并未真正具有。在那些日子里,他写下这样一些有着非凡艺术性和思想性、但也神经质到了极点的日记:我又一次竭尽全力冲着世界大叫。然后他们塞住了我的咀,捆住了我的手和脚,在我眼前蒙了一块布。我好几次被翻过来又折过去,我被拽着坐直了,又被放倒,这又折腾了好几回,他们一下一下地狠狠揪着我的腿,痛得我直起了身子,他们让我在地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用什么尖的东西深深地扎在我身上,一会儿扎这儿,一会儿扎那儿,一点精神准备都不可能有,他们想扎哪儿就扎哪儿。

    多年来我一直坐在这个大十字街口,但是明天新登基的皇帝要来了,这样我就必须离开我的位置了。我对我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插手,这既是我的原则,也是出自反感。我已经很久不乞讨了;那些长期以来总是从这儿走过的人还是赐我一些钱,出自习惯、出自忠诚、出自熟人关系;那些新来乍到的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我身边放着一个小筐,每个人都随自己的美意向里面扔钱。正因为我对谁都不关心,对街上的喧嚣和胡闹都投以平静的目光并保持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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