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扯去万年沙漠的厚幕,露出日期失落的古人类遗址的宏大骨架——它的生活场所在历史无形的屏障后面。
它喧杂的世纪,把骚人墨客和其作品,埋入幽冷的深处。
萌芽的歌,蓓蕾欲绽的歌,前途无量的事物,那天堕人瞑暗,从隐秘滑向更深的隐秘——浓烟之幔下的火星,出售的,未出售的,贴着一种价格的标记,一齐离开人世的市场,未造成丝毫损失,未留下一块疮痂。
洁净、静寂的天宇,回旋着兆年。
扯断墨黑的脐带诞生于阳光下的一个个新世界,纵人泛着沤沫的田腾的星河漂流,像雨季的闲云,像短寿的蛾蚋,最终到达年寿的终点。
浩渺的岁月,你是游方僧,创造从你深邃的冥想的波峰腾跃,跃人你冥想的波谷。
“阐释”和“不可阐释”轮番地狂舞,你在狂舞的平静的中央坐禅,享受恒久的欢乐。
呵,冷酷者,让我皈依你的教门。生与死,获取与舍弃之间是超然的安宁,创造的熊熊祭火的心底,幽僻,稳定,容我造一座修道院。
我在心里望见,远古无声的苦修从坐禅的团蒲伸出手去阻截历史的喧嚣。
我望见峰峦叠蟑的山区。
惊叫好奇的目光射不进的,太阳照不到的幽谷里,隐士在石窟岩壁上作画,如同造物主在漆黑的背景上描绘宇宙的肖像。
他们在画中倾注由衷的喜悦,而漠视自己的地位。
他们抹去自己的姓氏,不向外伸手乞求价值。
呵,无名氏,呵,形象的苦修者,我向你们顶礼!
你们划时代的业绩使我尝到从空幻的名声中解脱的滋味。
沉入揩掉姓名的神圣的黑暗中,你们纯洁了你们的修行。我颂赞那“黑暗”的崇高。
你们无声的话语,在石窟里壮严地宣告:姓名前供奉的祭品和未来的名声,是鬼魂的食品;献给无消化功能的“虚形”享受。
迷途者,不要追逐“虚形”,不要不接受当今的“阿诺普娜”①恩赐的食物。
我门口萨吉纳树的枯叶已经凋落,枝头洋溢着新叶的激情;仲春的码头筑在杰特拉月中旬的河边。
中午的煦凤摇弄着枝梢;飞扬的尘上使碧空略显黯淡,百鸟的啁啾在风中作和声的抽象画。
永流的瞬息之河中,翻腾着忘情活泼的生命的波浪;我的心在那波浪起伏中放射光彩,像火焰树的叶片。
我手掬着此刻的赐予,这真实中没有疑虑,没有矛盾。
我创作歌曲的时候,心里充溢秀林的绿涛,清风的激动,霞光的延展,花开的欢情。
心里走来无名的贵宾、没有地址的旅客。
它包含的真实顷刻之间臻于完满,不会爬到姓名的背上自吹自擂。
今时的地平线的另一边,我望不到的时光那儿,互不认识、互不亲近的千百万个姓名互相拥挤推搡的时候,我无忧无虑影子般的名字,如不幸与它们一起蠕动,那是该咒骂的贪梦蜃景。
我神往的黑暗中,静坐着宇宙之画的作者,没有姓名,在欢乐中露面。
①杜尔迦女神的名称之一,意谓“布施女神”。
痴情的心儿说:“我整个王国送给你。”
这话幼稚,不切实际!那王国如何赠送?我如何接受?
它是七大洋分隔的一个洲,辽阔、无声,不可跨越。昂首于云遮的山巅,脚伸入幽黑的地洞。
我的躯体仿佛是不可登陆的星球,借助望远镜只发现气环的一些孔隙。
我所说的整体,其实没有姓名,它的剖析图何时画好?
谁与它保持直接交往的关系?
从处女地收集的碎片,拼凑成的形体,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