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语言、混乱和堵塞
精神领域中的诚实性并无太高的估价。为了反对一个阴险的玩弄诡计的敌人,使用军事计谋是允许的。因此,宗教的军事组织几乎不得不十分重视服从、信仰自自以及所有那些对科学家有所损害的限制条件。
除了教会自身,任何人都不能评价教会,这是真的;但同样真实的是,教会以外的人士对于这一教会组织及共主张可以有甚至应当有他自己的态度。同样真实的是,作为一种精神力量,共产主义基本上就是共产党人所讲的东西,但他们的种种陈述对我们自有一种限制,即仅能看作如何定义一个理想的方法,而非我们能在一个特定的组织或运动中据之行动的描述。
看来,马克思自己的见解是奥古斯汀式的;而恶,依他的见解,与其说是一种和善作斗争的值得注意的自发力量,不如说是完满的欠缺。但虽然如此,共产主义已经在斗争中壮大起来了,其一般趋势似乎就是要把黑格尔的最后综合(奥古斯汀主义者对恶的态度是与这一综合相符的)推到未来,而这个未来,如果不是无限远,那至少也是和目前所发生的情况非常疏远的。
因此,目前在实际的做法上,无论是共产主义阵营,还是教会阵营中的许多分子,都是采取坚定不移的摩尼教徒的立场。我曾经隐约他讲过,摩尼教对科学来说,是一个很坏的环境。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它对信仰来说,也是一个很坏的环境。当我们不了解我们所观察到的某一特殊现象是上帝的作品还是撒旦的作品时,我们信仰的根基就被动摇了。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人们才可能在上帝和撒旦之间作出重大而任性的选择,这种选择是可以导致魔力或者(换个说法)导致巫术的。进一步说,只在巫术成为真正可能的气氛中,女巫迫害才会作为一项重要的活动而盛行起来。因此,俄国有它的贝利亚之流,我们有我们的麦卡锡之流,这不是一桩偶然的事情。
我已经讲过,科学不可能没有信仰。我讲这话并不意味着科学所依赖的信仰在本质上就是一种宗教信仰,或者说它也要接受一般宗教信仰中的任何教条,然而,如果没有自然界遵守规律这样一种信仰,那就不能有任何科学。自然界之遵守规律,这是不能证明的。因为我们大家都知道,世界在下一刹那可能变得象《阿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槌球戏那样,在这个游戏里,用活的刺猬当球,球门乃是走向球场的其他地方去的兵士,而游戏的规则则是根据女王时时刻刻随心所欲的命令来制定的。在极权主义的国家中,科学家所必须适应的正是象这样的一个世界,不管这些国家是右的还是左的。马克思主义的女王的确是很任性的,法西斯主义的女王则是她的好对手。
我所讲的关于科学需要信仰的这些话,对于纯粹因果支配的世界和几率统治的世界同样都是正确的。任何程度纯客观的和彼此分立的观察都不足以证明几率是一个有效的观念。换句话说,逻辑上的归纳法是不能归纳地建立起来的。归纳逻辑(培根的逻辑)与其说是一种能够证明的东西,不如说是一种能够据以行动的东西;我们根据这种逻辑所作出的行动就是信仰的最高表现。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必须说,爱因斯坦关于上帝坦白为怀的格言自身就是一个关于信仰的陈述。科学是一种生活方式,它只在人们具有信仰自由的时候才能繁荣起来。基于外界的命令而被迫去遵从的信仰并不是什么信仰,基于这种假信仰而建立起来的社会必然会由于瘫痪而导致灭亡,因为在这样的社会里,科学没有健康生长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