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屯的
她把二妞的脸抓坏了。可是这个娘们敢情知道先干什么,她奔了夏大嫂去。两拳,夏大嫂就得没了命。她死了,“柳屯的”便名正言顺地是“大嫂”了;而后再从容地收拾二妞三妞。把她们卖了也没人管,夏老者是第一个不关心她们的,夏廉要不是为儿子还不弄来“柳屯的”呢,别人更提不到了。她已经进了屋门,我赶上了。在某种情形下,大概人人会掏点坏,我揪住了她,假意地劝解,可是我的眼睛尽了它们的责任。二妞明白我的眼睛,她上来了,三妞的胆子也壮起来。大概她们常梦到的快举就是这个,今天有我给助点胆儿,居然实现了。
我嘴里说着好的,手可是用足了力量;差点劲的男人还真弄不住她呢。正在这么个工夫,“柳屯的”改变了战略——好厉害的娘们!
“牛儿叔,我娘们不打架;”她笑着,头往下一低,拿出一些媚劲,“我吓噱着她们玩呢。小丫头片子,有了婆婆家就这么扬气,搁着你的!”说完,她撩了我一眼,扭着腰儿走了。
光棍不吃眼前亏,她真要被她们捶巴两下子,岂不把威风扫尽——她觉出我的手是有些力气。
不大会儿,夏廉来了。他的脸上很难看。他替她来管教女儿了,我心里说。我没理他。他瞪着二妞,可是说不出来什么,或者因为我在一旁,他不知怎样好了。二妞看着他,嘴动了几动,没说出什么来。又楞了会儿,她往前凑了凑,对准了他的脸就是一口,呸!他真急了,可是他还没动手,已经被我揪住。他跟我争巴了两下,不动了。看了我一眼,头低下去:“哎——”叹了口长气,“谁叫你们都不是小子呢!”这个人是完全被“柳屯的”拿住,而还想为自己辩护。他已经逃不出她的手,所以更恨她们——谁叫她们都不是男孩子呢!
二姑娘啐了爸爸一个满脸花,气是出了,可是反倒哭起来。
夏廉走到屋门口,又楞住了。他没法回去交差。又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出去。
我把二妞劝住。她刚住声,东院那个娘们骂开了:“你个贼王八,兔小子,连你自己的丫头都管不了。……”我心中打开了鼓,万一我走后,她再回来呢?我不能走,我叫三妞把赵五喊来。把赵五安置在那儿,我才敢回家。赵五自然是不敢惹她的,可是我并没叫他打前敌,他只是作会儿哨兵。
回到家中,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我和她算是宣了战,她不能就这么完事。假如她结队前来挑战呢?打群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完不了,她多少是栽了跟头。我不想打群架,哼,她未必不晓得这个!她在这几年里把什么都拿到手,除了有几家——我便是其中的一个——不肯理她,虽然也不肯故意得罪她;我得罪了她,这个娘们要是有机会,是满可以作个“女拿破仑”,她一定跟我完不了。设若她会写书,她必定会写出顶好的农村小说,她真明白一切乡人的心理。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天的午后,她骑着匹黑驴,打着把雨伞——太阳毒得好象下火呢——由村子东头到西头,南头到北头,叫骂夏老王八,夏廉——贼兔子——和那两个小窑姐。她是骂给我听呢。她知道我必不肯把她拉下驴来揍一顿,那么,全村还是她的,没人出来拦她吗。
赵五头一个吃不住劲了,他要求我换个人去保护二妞。他并非有意激动我,他是真怕;可是我的火上来了:“赵五,你看我会揍她一顿不会?”
赵五眨巴了半天眼睛:“行啊;可是好男不跟女斗,是不是?”
可就是,怎能一个男子去打女人家呢!我还得另想高明主意。
夏大嫂的病越来越沉重。我的心又移到她这边来:先得叫二妞出门子,落了丧事可就不好办了,逃出一个是一个。那个“军官”是张店的人,离我们这儿有十二三里路。我派赵五去催他快娶——自然是得了夏大嫂的同意。赵五愿意走这个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