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恨少生了两只手,杀不完这许多,累得他们气喘吁吁,把舌头都吐了出来;有的给他们当场砍死,有的略受微伤,有的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弄得这一条狭窄的路上填满了背后受伤的死人和苟延蚁命的丢脸的懦夫。
贵族 这条小路在什么地方?
波塞摩斯 就在战场的附近,两旁掘着濠沟,筑着泥墙;那时候有一个老军人,我敢担保他是一个忠勇的战士,就趁势堵住路口;从他斑白的须髯上,可以看出他身经百战,现在果然显出他老当益壮的身手,为他的国家立下这样的功绩;就是他和两个年轻小伙子,――瞧这两个小伙子的样子似乎只好跑跑乡间的平地,全然不像会干这种杀人的勾当,他们的脸是适宜于戴上面罩的,其实那些为了珍惜自己的美貌或是遮掩羞惭而蒙面的脸,还不及他们的娇好――就是他们三个人站在路口,向那些逃走的人高声呼喊,“我们英国的鹿是因为逃遁而被人杀死的,我们英国的男子却不是这样。向后退的人,他们的灵魂向黑暗里投奔。站住!否则我们就是罗马人,你们像畜生一般奔逃,无非为了避免一死,可是你们不死在罗马人手里,我们也不会饶过你们;要是你们想活命,只有咬紧牙关,转过身去。站住!站住!”在军心涣散的时候,这三个人振臂一呼,简直抵得过三千壮士;他们喊着“站住!站住!”靠着地形的优势,尤其是他们那感发人心的忠勇,可以使一根纺线竿变成一柄长枪,那些死灰似的脸色立刻容光焕发起来;一半因为自觉羞愧,一半因为他们的精神已经重新振作,那些跟在人家后面跑而变成懦夫的人――对于初上战场的兵士,这是一种常有的情形――立刻转过脸去,像雄狮般向着猎人的枪刺狞笑。于是敌人开始停止他们的追逐,他们向后退却,溃奔败走,立刻造成混乱的局面;本来像猛鹰一般从天上飞下,现在却变成一群奔逃的小鸡,来的时候是跨着大步的胜利者,去的时候却是抱头鼠窜的奴才。现在我们的这些懦夫,像一群被狂风怒浪吹打得零落不全的船只,立刻成为生气勃勃的英雄;他们发现敌人的心口可以从它的后门进去,天啊!他们冲杀得多么凶猛!死的死,重伤的重伤,还有的已经被前面的人砍倒,又被后面的人戳了几下;本来是一个人追赶十个,现在这十个人每一个杀死二十个;那些宁愿不抵抗而死的人们,都变成了战场上吃人的大虫。
贵族 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一条狭路,一个老人,两个孩子。
波塞摩斯 不用惊奇;您自己一事不干,听见别人所干的事,就觉得奇怪。您愿意吟两行诗句,聊博一笑吗?我倒有了:
两个孩子,一个老人,一条狭路,
英国人的救星,罗马人的灾祸。
贵族 您别生气呀。
波塞摩斯 唉,何必生气?谁要是见了敌人溜走,我愿意和他交个朋友;因为他会向敌人逃避,他也会逃避我的友谊。――您使我做起诗句来了。
贵族 再见;您在生气了。(下。)
波塞摩斯 还想逃走吗?这是一个贵人!啊,高贵的卑怯!自己在战场上,却问我有什么消息!今天有多少人愿意放弃他们的尊荣,保全他们的皮囊!他们拔脚飞奔,结果还是不免一死!我这为悲哀缠绕的人,虽然听见死亡的呻吟,却找不到他的踪迹,虽然看见死亡的巨掌,却碰不到我的身上;死神,这丑恶的妖魔,偏爱躲藏在美酒红被、芳唇蜜语之中,我们这些在战场上为他拔刀弄剑的人,不过是他的一小部分爪牙。好,我一定要找到他。现在我已经为英国尽过力,我要重新回复我初来时的面目,不再做一个英国人;我也不愿再上战阵,无论哪一个下贱的小卒碰见了我,我就让他把我捉去。罗马军队在这儿杀死了不少的人,英国人一定要报复这一次仇恨。只有死才可以赎回我的自由,只有死才是我唯一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