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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节选)
   他曾经是宋徽宗,允许孔雀进入他的大客厅。

    但他无力述说他的过去:那歉收、那丰收、那乞丐中的道义、那赌徒中的传说。他无力述说他的过去,一到春天就开始打嗝。

    无数个傍晚他酒气熏天穿街过巷。他漫骂自己,别人以为他在漫骂这时代的天堂。他贫苦的父亲、羞惭的父亲等在死胡同里,准备迎面给他一记耳光。

    他曾经是儿子,现在是父亲;他曾经是父亲,现在玩着一对老核桃。

    充满错别字的一生像一部无法发表的回忆录;他心中有大片空白像白色恐怖需要胡编乱造来填补。

    当他笼中的小鸟进入梦乡,他学着鸟叫把它们叫醒。他最后一次拎着空酒瓶走出家门,却忘了把钥匙带上。

    子曰:“三十而立。”

    三十岁,他被医生宣判没有生育能力。这预示着他庞大的家族不能再延续。他砸烂瓷器,他烧毁书籍,他抱头痛哭,然后睡去。

    子曰:“四十而不惑。”

    四十岁,笙歌震得他浑身发抖,强烈的犯罪感使他把祖传的金佛交还给人民。他迁出豪宅,洗心革面:软弱的人多么渴求安宁。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

    五十岁的妻子浑身粥渍。从他任教的小学校归来,他给妻子带回了瓜子菜、回回菜和一尾小黄鱼。迟到的爱情像铁锅里的油腥。

    子曰:“六十而耳顺。”

    而他彻底失聪在他耳顺的年头:一个闹哄哄的世界只剩下奇怪的表情。他长时间呆望窗外,好象有人将不远万里来将他造访,来喝他的茶,来和他一起呆望窗外。

    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在发霉的房间里,他七十岁的心灵爱上了写诗。最后一颗牙齿提醒他疼痛的感觉。最后两滴泪水流进他的嘴里。

    “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 孔子死时七十有三,而他活到了死不了的年龄。

    他铺纸,研墨,蘸好毛笔。但他每一次企图赞美生活都时白费力气。

    别人的笑声:别人在他的房间里。他脑海中闪现第一个词:勾当!他脑海中闪现第二个词:罪行!

    他用力推门,但门推不开。他拼命高喊:“滚出去!”但他分明是在乞求:他唱过太多的靡靡之音。

    进不了自家的门,好象进不了说话的收音机:好象每一件事物都在播音,他甚至听到肚子里有人在行酒令。

    来了满街的裁缝,来了满街的保姆,他们劝他“忍着点儿”。

    但他硬是把手指抠进喉咙,命令肚里的家伙:“滚出去!”

    一阵呕吐让他清爽,一只死耗子让他绕行。他追上快乐的人群,进入百花盛开的园圃。他听到众人喝斥:“滚出去!”

    (哦,谁能代替他滚出去,他就代替谁去死。)

    天空飘满别人的云朵,他脸上挂着别人的石灰。城门洞里牧羊人吃光了自己的羊群,他递上手绢让他擦嘴。

    他再次回到自家的门口,听见房间里的笑声依旧不息。他再次高喊:“滚出去!”回答他的也是“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这声音重复三遍以后听起来就像一首诗。

    生为半个读书人的他依赖于既定的社会秩序,而他的灵魂不同意。

    他若突然死亡,一群人中间就会混乱迭出。而对此他的灵魂恰好充满好奇。

    在一群人中间他说了算,而他的灵魂了解他的懦弱。

    他在苹果上咬出行政的牙印,他在文件上签署蚯蚓的连笔字,而他的灵魂对于游戏更关心。

    在利益的大厦里他闭门不出,他的灵魂急躁得来回打转。

    水管里流出的小美人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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