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与西方
让-弗朗索瓦——我们提到过的所有问题,关于佛教形而上学、认识理论、宇宙观、这些重大的哲学和形而上学结构在人类生存的指导方面的影响,你所摆出的一切,在当今的佛教徒中引起了一些激烈活跃的争论。对于他们来说,当前被体验到的不是哲学的历史,不是思想的历史,而是哲学和形而上学,完全像耶稣基督纪元前五世纪和四世纪时,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弟子们在雅典体验它们一样。关于这类主题的如此大型的公共讨论很久以前就在西方消失了。哲学依然存在,但不再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虽然近来在巴黎出现了“咖啡馆哲学家”,他们举行自由参与的公开会议;但是他们所激起的争论的水平几乎不超过柜台的水平。尽管西方有着在一些别的领域、别的范围的不可辩驳的成功,近来在西方表现出来的对于佛教的惊人的好奇心,是不是由于这一空白,由于没有值得人们感兴趣的争论?这使我想到英国历史学家阿尔诺德·汤因比的一句话,他说:“二十世纪最有意义的事件之一也许是佛教到达西方。”
马蒂厄——这种对于佛教的兴趣出于多种因素。首先,它向那些想要投身于一种精神生活并使这一生活成为自己生活的主要成分的人,不仅提供了一种活生生的形而上学和智慧,而且还提供了将这种智慧纳入他们存在的方法。其次,而且这也许是佛教能给西方带来最大益处的一点,即佛教给所有的人,不论是信教者还是不信教者,都提供了一种宽容、精神开放、利他主义、坦诚信任的景象,一种精神科学,这种精神科学帮助我们建设我们自己的内心和平并使他人的内心和平得以充分实现。此外,佛教呈现它的思想,但并不企图将它们强加于人,更不想使任何人归依;它只打算和那些希望分享的人分享一种体验。
让-弗朗索瓦——没有劝人改信佛教的狂热,更没有强行的归依?
马蒂厄——有位喇嘛说:“我到西方来不是为了再发展一两个佛教徒,而仅仅是来分发我对佛教在许多世纪里开发起来的一种智慧的体验。”而且在他谈话的结束时他总是补充说:“如果你们在我对你们说的话中发现某种有用的东西,那就利用它,否则,就任它落下去!”他甚至向那些旅行的其他西藏喇嘛建议:“不要强调佛教的教导,要向每一个人呈现你们的体验。”再说,如果人们试图使什么人改宗,则不仅有可能会失败,还有可能不自觉地削弱那个人对他自己宗教的信仰。这样的做法是应当避免的。应该鼓励信教者深入研究他们自己的宗教。简而言之,不是要使人改宗,而是要对他人的幸福有所帮助。
这并不阻止任何一个愿意投身于佛教中的人自由地投身佛教,如果他们对于这种精神道路感到一种特殊的亲近的话。这时候他就应该认真地学习和实践了,将他的努力进行到底,就像一个挖井的人,坚持不懈,直到挖出水来一样。在对其他的精神性保持一种开放和宽容的精神的同时,应当全身心地投入自己所选定的那一种精神性。如果有十口井,只挖一半,而从来不达到人们所希求的水,终归是徒劳的。
有数百西方人都完成了三年三月又三天的传统性隐居,在西藏,静观佛教的实践者们都要度过这段隐居的时间。以小群体的形式隐居三年,在这段时间里,那些渴望入教者与世隔绝,紧张地专心于实践中。在这三年中,他们每天学习一两个小时哲学、有关沉思生活的文献,有时还学习藏语。其余的时间,从清晨到傍晚,他们都在努力将他们所学的东西纳入他们内部的存在(eire intime),也就是他们的内心之中。
让-弗朗索瓦——在他们的存在中。哪一种存在呢?
马蒂厄——可以说,在他们思想的流之中。问题在于注意使哲学不依然只是一纸空文、一种纯粹的理论。我们已经提到过那些技术,它们的目的是当思想出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