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上空荡荡的。对于一个迟到很久的人来说,学校周围总是给人以空无一人的感觉。每走一步巴斯蒂安便会感到心里害怕的感觉在增加,不管怎么说,他害怕学校这个每天都让他体验到失败的地方;他害怕老师,他们时而心平气和地对他进行规劝,时而又对他发脾气;他害怕其他的孩子,他们拿他寻开心并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向他证明,他是多么笨拙、多么不堪一击。他总觉得,学校就像是漫长而无止境的牢狱。在他长大成人之前他必须默默地、顺从地蹲完这个牢狱。
这时,当他在发出回响的、散发着地板蜡和潮湿的大衣气味的走廊里行走时,当整幢房子里那种令人焦躁不安的寂静突然像棉花塞子塞住了他的耳朵那样时,当他终于站在他的教室门口——教室的门与其周围一样被漆成了老菠菜的颜色——时,他明白了,从现在起他再也不愿意到这儿来。他必须离开。那么,他也可以马上就离开。
但是,上哪儿去呢?
巴斯蒂安在他的书中读到过一些故事,讲的是一些男孩到轮船上去当水手,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找幸福。有些成了海盗或英雄,还有一些在许多年后成了富翁,又回到了家乡。他们不向任何人披露他们的过去。
然而,这样的事情巴斯蒂安是不敢做的。他也不能想象会有哪一艘船会要他当青年水手。再说他一点儿也不知道怎么到港口城市去,哪儿有适宜于这种大胆行动的船。
那么,上哪儿去呢?
突然,他想到一个合适的去处,一个唯一的——至少从目前看来是如此一一没有人会上那儿去找并能找到他的地方。
顶楼的储藏室很大,很暗,散发着灰尘和防蛀虫丸的味道。除了雨水落在巨大的、用薄铜板制成的屋顶上所发出的轻微的咚咚声之外,听不到任何声响。硕大的、旧的黑色支撑梁以同等的间距从地板往上竖起,在很高的高处与承托屋架的其他的梁会合在一起,消失在黑暗中。到处悬挂着蜘蛛网,大的尤如挂席,随着空气的流动轻轻地、幽灵般地来回晃动。从屋顶高处的天窗中透入一束乳白色的光线。
在这个时间仿佛停止了的环境中,唯一的生物便是一只小老鼠。它在地板上跳来跳去,在尘埃上留下了小小的爪印。
它那拖在后面的尾巴在爪印中间画了一条细线。突然,它竖起身子倾听着,然后嗖地一下消失在地板中间的一个洞里。
可以听到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响。储藏室的门慢慢地、嘎吱嘎吱地被打开了。刹那间有一束长长的光线射进屋里。巴斯蒂安钻了进来。门又重新嘎吱嘎吱地关了起来。他从里面把钥匙插进门锁里转了一下,然后又插上了门闩。他轻松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确实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了。没有人会上这儿来找他。极少有人来这儿一一这一点他知道得很清楚——即使出于偶然恰好今天或明天有人有事上这儿来的话,那么来人便会发现门是关着的,钥匙不见了。纵然他们能够以某种方式把门找开的话,巴斯蒂安也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藏在破家什之间。
他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朦胧的光线。他认识这个地方。半年前校舍管理员曾吩咐巴斯蒂安帮他把一个装满了旧表格和文件的、放衣服的大箩筐搬到顶楼储藏室去。那时候,他看到了放钥匙的地方:最后一级楼梯平台墙上的一个箱子。打那以后他从未想到过这件事。可是,现在他又想起来了。
巴斯蒂安开始发冷,因为他的大衣湿透了。楼上很冷。他首先得找到一个能使他感到舒适一点的地方。再说他必须在这儿呆很久。至于多久——对此他还没有考虑过,他也没有想过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感到饥渴。
他略微走动了一下。
四周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旧什物:塞满了文件夹和早就废弃不用了的文件的书架;摆在一起的课堂用椅以及涂了墨水的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