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 黑色阅读(2)
胡河清则以共工的形象为之提供了第四个景观。
——齐克果
我常常想,我们离魏晋人的生活态度太远了。我们不敢哭、不敢笑、不敢爱、不敢恨、不敢敬佩、不敢轻蔑,自以为坚强似钢,其实脆弱如玻璃。我们为他人而生活,而不是为自己而生活。我们习惯于看他人的脸色,自己却只能作媚笑,除了媚笑以外,脸上没有其他的神态。像契珂夫笔下的小公务员们、最下等的文官们,以卑微的灵魂换取怜悯。各种公共关系,处世大全被演练、被实践,一切以“厚黑”为旨归,至于尊严、纯洁全不在考虑之列。
我喜欢读武侠小说,最欣赏的不是大侠们的绝代武功,而是他们特立独行的狂涓之气。对那些三脚猫式的不入流的角色,他们不屑于动手,一个白眼便令鸡鸣狗盗之徒屁滚尿流而去。我身上没有惊世骇俗的武功。但我的自尊使我有勇气轻蔑那些利禄熏心之辈。对那些所谓的“学生干部”——主席、书记、会长之类的人,我一向是连白眼也不给。我洞悉他们如何位选票,如何分配权力,如何拉帮结派,如何见风使舵,全然是梁山草寇的转世灵童。我的蔑视无遮无掩,痛快淋漓,自然会遭来恨意,不过我不怕。木秀于林,风岂能摧之?
“每一只蝴蝶都是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的前身”,张爱玲自己究竟是不是这样一只不死的蝴蝶?
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走这条道——跨过叹息桥进入永恒。
轻蔑那些应被轻蔑的一切,用你的智慧,用你的勇气。
张爱玲撒手而去,带走的只有“苍凉”。从此,“苍凉”将是一个我们挪不动的形容词;从此,都市里的“爱情”该找另一个名词来代替,我们都配不上这两个字。
——卡夫托
钱老先生认为中到社会一直就是自由社会,千百年来中国人无不活得自由富足。谁认为中国人不自由?那是他的无知。“中国人自由太多。不是太少。即如仙夷、叔齐,他们反对周武王伐商纣,但他们仍有言论的自由。可见反对的意见,在中;司常被容忍的……秦汉以下中国人的传统政治是一种和索性的政治。在政府里,由下僚来批评上司,由在野来批评在朝,由下代来批评上代,一部中国二十五史中,可说随处皆是,举不胜举,讲不胜讲。这还不兑一种思想自由吗?”读了这段高论,我这无知小子,未曾读过二十五史,羞愧万分之下,立刻到图书馆去找出几部来翻翻,满心希望找到钱先生所说的“随处皆是、举不胜举。讲不胜讲”的证据。随手翻开一页《明史》,看到的却是一个很有趣的故好。公元1615年,发生了著名的“挺击呼件”,一名男子持木棍闯入太子宫,被绊卫逮捕。25年不曾举行朝会的皇帝朱翊钧为了安定人心,终于走出寝宫,勉强到金銮殿上亮相。从没见过皇帝面的宰相方从哲和吴道南率领百官一齐下跪。朱诩钧拉着太子的手向百官宣布:“这孩子很孝顺,我怎么会有更换他的意思呢?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两个宰相除了叩头不敢说一句话。御史刘光复正想开口启奏,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朱翊钧就大喝一声:“拿下!”几个宦官立时上去,把刘光复抓住痛打,然后摔下台阶。在鲜血淋漓的惨号声中,刘光复被锦衣卫投进监狱。对于这个突变,方从哲浑身发抖但还可支持,吴道南在过度的惊吓下栽倒在地,屎尿一齐排出来。朱诩钧缩回他的深宫后,众官把吴道南扶出,他已吓成一个木偶,两耳变聋,双目全盲。博学鸿词的钱穆大师,不可能连《拥史》都没有读过吧?假如这样的政治还不够“和亲性”,还不够‘名由”的话,大师所说的“和亲性”与“自由”究竟是何含义?
如同梵高在画布上发现向日葵与生命的深沉联系一样,海子在诗歌中找到了麦子与生命的神秘联系。这位自称“乡村知识分子”的诗人,把南方那片黝黑的土地置换成一个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