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使望故乡
我再写下去就会把自己写死。
不如说《孤星血泪》,这是适合在这里拍的第三部片子。
这部片子跟我有某种缘份,我总是在不同的时候碰到它,即使在不看电影的九十年代,我也会在开电视的时候看到它熟悉的身影,我暗暗发誓,有朝一日,遇见高人,我一定要问问我与部影片在前世是什么关系。
我眼前经常出现一位白发鹤皮的老太太,她瞪着眼睛,发出神经质的动作,她在一间布满了灰尘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是她几十年前的新房,她的婚纱、嫁妆保存完好,但是已经布满了灰尘。这个场面使我黯然神伤。如果在这里重拍《孤星血泪》,我一定要竞演那个老处女,我要写一份血书,写成之后我才会醒悟到这是一种过时的做法,凝固的血迹是最丑陋的恶心东西,现在的导演是不会被它打动的。那么我就去跟导演睡觉?不过我已经太老了,导演会觉得他是在倒贴。我多想不择手段啊,我多想不惜一切啊,既使如此,我也没有什么机会了,这是我的悲哀。这都是因为我是一名女性,如果我是一个男人,在我这样的年龄,正是最走俏的黄金时代,哪会有什么想献身都怕人家不要的道理。
三部电影拍过,我应该没有什么想法了。但蜘蛛的意象太强大,使我不由得想起,这是一部沉积在我内心深处的电影,我本来不想在这里说它,但它实在是太繁茂了,那个海岛阳光灿烂,长着许多缠绕着野藤的棕榈树,到了夜里,一切都是银白色的,这时强烈的灯光亮起,一个奇妙的女人出现了,蜘蛛女身穿一件镶着银线的闪闪发光的长袍,她脸上带一副面具,也是镶银的。但她却一动也不能动,因为她自己身上张着蜘蛛网,她的腰部、臀部、腋下长出一条条线,这些毛茸茸的线全都是她躯体的一部分。她在哭,面具下面流出一滴滴眼泪,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她的目光越来越悲哀,眼泪越流越多,她的形象布满了整个画面。
我是1988年7月在北京香山卧佛寺看到的这部片子,到现在,十一年过去了,它的结尾还是如此鲜明、清晰,只要我注视一只蜘蛛半分钟以上,那个海岛、那个身穿银线长袍的女人就会从香山一路飘来,在瞬间到达我的面前,她那些钻石般的眼泪叮咚作响,参差落到我的手心,圆润、冰凉,使我心疼万分。
我不记得这是一部法国片还是一部美国片了,我当时还没有看过曼努艾尔.普伊格的原著译本,我甚至一点都没听说过这位阿根延的天才作家。馅饼从天上砸到我的怀里,我就这么到香山参加这次第五期国际电影讲习班了。我记得前十天是美国班,后十天是法国班,另外我记得翻译在电影刚开始的时候告诉大家,那个扮演男同性恋者莫利纳的演员是法国大明星,《最后一班地铁》的男主演,由于他扮演了同性恋者,遭到了他的崇拜者们的强烈反对。这些都是我刚刚想起来的。我不明白那些法国观众为什么会反感他演一个,同性恋者,难道在法国也存在普遍的偏见吗?真是不可思议。
在我看来,演莫利纳的演员美极了,比在《最后一班地铁》里动人得多。他的全部动作都十分女性化,他的眼睛充满深情。电影一开始,就是莫利纳对同关在一个囚室里的政治犯讲述一个女人,他边说边表演,他学她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他的整条腿是裸着的,囚室里光线很暗,显得他的腿像月光一样洁白,他把脚面绷直,形体十分优雅。他又形容她的镂空的高跟鞋和涂成黑色的脚趾甲,在说到丝袜的时候他做了一个穿丝袜的动作,他的手指优雅轻盈地从脚尖一直掠到腿部,然后他又形容她的手,她的指甲,他的手形在囚室的黑暗中像花一样美好。
政治犯瓦伦第是一个富有男性魅力的人,在同居一室的生活中莫利纳爱上了瓦伦第,向瓦讲述了他当quot;女人quot;的感受和心理。瓦伦第没有爱上他(瓦并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