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史郎日记(33)
还是火辣辣的,汗水不停地流淌,喉咙干渴得快要冒烟了。道路修在地势高的杂木林中,找不到饮用水。在前进的途中,常常遇见三五成群的赶往前线的士兵,他们两三人一组,也有一人独行的。他们是第十三师团的士兵,从医院出院后追赶部队的。
他们只要在出院后四十天以内赶回所属部队就可以了,所以走得不慌不忙,很轻松。开始是三五成群,后来越往前走人越多。
我们沿着路左拐右拐,又是登山,又是下坡,吃尽了辛苦。
从六安出发一直走到第三天下午,疲劳极了,在下午五点左右,到了一个村庄。讲起来是村庄,也只不过是几户七零八落的农家。我们第一分队走进了有大院子的人家。大家都疲劳到了极点,一到宿舍,便quot;噼噔扑通quot;地坐在地下,累得爬不起来了。小队长坐在院里的草堆上解鞋带。大家全都累得够呛,并不在乎小队长,仍旧坐着不动。由于嗓子渴得慌,就把昨天发的菠萝罐头打开,三人吃一听,小队长也只分到三分之一。由于我们没先递给小队长,而是自己先吃了,他好像非常生气,大声地训斥了值班兵大森。大森一等兵骂了一句:quot;就这么馋啊?!quot;接着又小声地嘀咕道:quot;你不用闹了,剩下的一听罐头先让你吃吧!quot;
小队长蛮横地发了火。但是这件事并没能显示出小队长的任何威风,相反有损于他自己的威严,引起大家的鄙视。我们在心里瞧不起这位仅仅为了一点小事,而且是为了满足自己个人的胃口,便像对待犯了重大错误的人似的狠狠训斥值班兵的小队长。
小队长平时连自己的饭盒都要让值班兵拿,可是,谁不辛苦呢?我对他这样做很不理解。也许他认为,这样做是当官的特权吧!但这是一种不合理的优越感,是虐待。
他那种态度,只能说是穿着军官服装的新兵的胸怀。
距离目的地叶家集很近了,可以听得见枪炮声,战争仍在继续。十三日总算走到了叶家集。第十三师团的十名伤兵,全被放在门板上抬了过来,据说全都是迫击炮弹炸的,躺在门板上的伤员们,静静地闭着眼睛。血迹就像沾了泥水一样污染了军装,有的士兵看样子疼得要命,非常痛苦。
终于开战了,再次战争的刺鼻火药味,通过鼻、眼、耳,甚至皮肤渗透到每个人的心里。从这十副担架上,就能看出战斗中所有的残忍、悲惨和苦恼。叶家集充满了紧张、慌乱、紧迫的气氛。无数辆卡车扬起尘土不断地行驶着。运送弹药的辎重车,不断赶往步兵部队所在的火线。到处是马嘶声和马蹄声。兵站的士兵忙着烧毁房子赶造广场,用来堆弹药,堆粮食。铁锹发出响声,到处都是破碎的瓦片和砖块。烟雾弥漫,还能看到缠着带有新鲜血迹的代用绷带的步兵。这儿是兵站战场。轰炸机发出隆隆的轰鸣声,成编队地展开银翅,向大别山脉飞去。大别山脉做然地屹立在眼前。昨天还听得到的激烈的炮声,今天却听不见了。是不是转成追击战了?
狭窄道路两侧的所有脏屋里,挤满了伤病员。用家具和破麻秆垒成的墙,到处撒着剩饭和泥土。地上铺着麻秆,伤员缠着渗血的绷带,有趴在那儿的,有仰脸躺在那儿的,有横卧着的,也有死盯着一个地方看的。那么多伤病员睡在那里,就像往筐里倒进了一堆萝卜一样。白绷带上灰尘和苍蝇在飞舞,在这极不清洁的环境和刺鼻的恶臭当中,伤兵就像蛴螬似的,一动不动。他们大概在静静地怀念着什么,思考着什么吧。
通过这次痛苦的负伤,他们正在思念着家乡的父母和孩子吧!大家的脸色都是土黄色,毫无生气,像秋天的枯叶那样干瘪、枯萎,惟独眼睛在闪闪发光,那表情就像中了邪似的。
路两旁无论哪所房子里,都挤满了这样的伤兵。另外,路边横卧着极度疲劳的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