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姻能不能扛住时过境迁
——青春停不下来
采访时间:1997年7月8日星期二
采访地点:北京秀水东街美国使馆签证处门外
姓名:于凌
性别:女
年龄:30岁
天津某大学经济专业本科毕业,北京某公司职员,现居美国。
老实说我已经忘了他很多——真有个谁对不起谁,说出来也不算不正常——那么一种委屈没有语言能表达——就连一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人都认为他可以那样对待我——他走了以后我就又当男又当女——谁知道千里之外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一个人苦苦地过——很难说是忠于丈夫还 是忠于自己——人的一生就是这样。
1997年7月8日,星期二。这里是秀水东街,美国驻华使馆签证处门外。这一天北京的气温高达35℃。早晨9:40,我在排成长龙的男男女女中找到了于凌,她穿一套白色真丝中式套装,这是我们前一天在电话中约定的,她说这样穿衣服显得比较传统,主要是为了给签证官留下一个好印象。
夏季的阳光洒在于凌的脸上,给她的憔悴抹上一笔金色。她捏着一条粉红色的小毛巾,频频擦去汗水。谈话间她不时地挥一挥小毛巾,仿佛要把很多别的东西一同掸去。队伍的移动十分缓慢,所有的人都有一种人在江湖见怪不怪的耐心。你看着我这打扮可笑是吧?我自己也觉得别扭。
从电话里听于凌的声音,干脆、利索,很容易让人把她想象成一个身材丰满的短发女于,而实际上,包裹在悬垂感极好的真丝之中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娇柔俊俏,她的显然一丝不苟又极力表现随意性的穿着像会说话似的迎合着一种非中国大众的趣味,尽管她的衣服是那么quot;中国quot;。
这是专门为办签证买的,好比唱戏的行头。在这儿排队的老前辈告诉我办签证要有办签证的打扮,原来我不信。我想美国那么发达,美国人肯定喜欢现代派。第一次来,我穿了一条超短裙,真正美国产的,当时我想,我连衣服都买你们做的还能不放我出去?结果一看那天的签证官看我的眼神儿,我就知道完了。有过拒签经历的人都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你真的有什么原则问题不能出去,就是因为这一天签证官不高兴、看你不顺眼,你就走不成。是不是有一种命运色彩?真是人不转鬼转。来这儿的人看上去随随便便的,其实在个人风格上都下了一番功夫,心里提着气呢。
我顺着于凌的指点悄悄打量周围的人,的确,那些面部表情平和的人的眉字间隐隐地表达着紧张、局促和前途未卜的不安与惶恐,他们的随意之中有掩不住的刻意,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刻意是否恰到好处。
天不亮的时候我就来了。……对,是志在必得。上一次是在两个月之前,我被拒签一个月。我用了很长时间下决心,现在应当说是去意已决。我是去找我丈夫。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5年前,那时他办成了留学,专业是计算机和市场分析学。当时我们结婚不到一年。结婚之前就计划好了让他出国,所以,除了一些必须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之外什么也没买,就是这样,他走的时候我们还是跟家里借了两万块钱。他算比较顺利的,有奖学金,很快又打上一份工,维持自己的生活之外,还能寄一点钱回来,当然他过得很节俭。
说起来也是分开的时间太长了,5年,我们从认识到结婚之后他出国,加起来也还不到5年。老实说我已经忘了他很多。有时候想到他,记不起来他的头发是朝哪边梳的,怎么也想不起来,干脆自作主张地让他就朝左边分吧,因为好多男的都是这么分缝儿的。结果他寄来照片一看,原来是右边,我看着照片就忍不住眼泪,我的丈夫,居然在我的记忆里逐渐消失,你说这有多感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他是写信的,最初的信很长,什么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