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文学转到历史文物
更需要有人更顽强坚持工作,才能够保留下一些东西。在近三十年社会变动过程中,外面总有传说我有段时间很委屈、很沮丧;我现在站在这里谈笑,那些曾经为我担心的好朋友,可以不用再担心!我活得很健康,这可不能够作假的!我总相信:人类最后总是爱好和平的。要从和平中求发展、得进步的。中国也无例外这么向前的。听众问:“请问沈老,您最近出版的第一部大作,可在什么地方买到?”沈先生答:最近在香港印行的是有关服饰的。这部稿子在文革期间几乎被烧掉。书名是《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是当时周恩来总理给我的一个任务,在一九六四年就完成了。有二十多万字说明,四百多张图片,从商朝到清初,前后有三千多年。不久将来或许将有英、日译文本了。但里面应用的材料可能太深了点,不大好懂,在翻译中将有些删减。我倒希望有些版本能不删减,可作为研究资料用;许多问题还有待讨论。
我的第二个文物集子也在进行中,到底是用断代好呢?还是分类好?现在还没决定。这工作现在来做,条件实在很好,也得到相当多的经费,给了两个副研究员的名额,但助手选择也并不容易,他必定要知道历史,知道文物,必须具有各方面的知识,还得有文学和艺术知识,才能综合资料,提出新的看法。这种人员的训练很不容易。资料分散在全国各地,一切东西都是崭新的。举例来说:过去我们以为铜器上的镶金银是源于春秋战国时代,现在知道在商朝就有了。另外,我还对于中国使用镜子用了点心,二十多年前编过一本《唐宋铜镜》。镜子,过去也以为是春秋战国产物,现在出土的商朝镜子就有七、八面,三千三百年前就有镜子了。
又如马王堆出土的花纱衣服,一件只有四十八克重,还不到一两。象同样的文物,中国近代出土的实有万千种。工艺上所达到的水平,多难于令人设想的精美。许多工作都在进行中。我们大家对秦始皇墓中的兵马俑都很感兴趣,在中国,类似的新文物有很多很多。另外朱洪武第十七太子在山东的陵墓,大家以为是明朝初年的,其实也并不全是,我们搞服装的从大量殉葬泥俑就知道,当差的服装多半还照元朝的官服,牵马人的服装又是照宋朝的官服。原因是中国历来各朝代常将前一朝代最高贵品级的服饰,规定为本朝最低贱人的服饰,表示对于前一朝代的凌辱。又如北朝在洛阳建都,力求华化,帝王也戴“漆纱笼冠”,一直沿用下来,但到了唐朝,漆纱笼冠都是较低品级的官吏服用。这就是我说的,我虽“不懂政治”,但这些涉及政治的问题,却不能不懂一点。
(幸好只懂得这么一点点,要懂得稍多,这时我也许不会到这里来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