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儒-1
成见,不能推想这句话的涵义。若依章太炎的说法,当孔子以前已有那些广义的儒,这句话就很明白了。
但太炎先生的说法,现在看来,也还有可以修正补充之处。他的最大弱点在于那“类名”的儒(其实那术士通称的“儒”才是类名)。他在那最广义的儒之下,另立一类“六艺之人”的儒。此说的根据只有《周礼》的两条郑玄注。无论《周礼》是否可信,《周礼》本文只是一句“儒以道得民”和一句“联师儒”,这里并没有儒字的定义。郑玄注里说儒是“有六艺以教民者”,这只是一个东汉晚年的学者的说法,我们不能因此就相信古代(周初)真有那专习六艺的儒。
何况《周礼》本身就很可疑呢?
太炎先生说“儒之名于古通为术土”,此说目无可疑。但他所引证都是秦汉的材料,还不曾说明这个广义的儒究竟起于什么时代,他们的来历是什么,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他们同那狭义的孔门的儒有何历史的关系,他们同春秋战国之间的许多思想潮流又有何历史的关系。在这些问题上,我们不免都感觉不满足。
若如太炎先生的说法,广义的儒变到狭义的儒,只是因为“周之衰,保氏失其守”,故书算射御都不从儒者传授出来,而孔子也只好“自诡鄙事,言君子不多能,为当世名上显人隐讳”。这种说法,很难使我们满意。如果《周礼》本不可信,如果“保氏”之富本来就是一种乌托邦的制度,这种历史的解释就完全站不住了。
太炎先生又有《原道》三篇,其上篇之未有注语云:
儒家、法家皆出于道,道则非出于儒也。
若依此说,儒家不过是道家的一个分派,那么,“儒”还够不上一个“类名”,更够不上“达名”了。老说这里的“儒”只是那狭义的私名的儒,那么,那个做儒法的共同源头的“道”和那最广义的“儒”可有什么历史关系没有呢?太炎先生说, “儒法者流削小老氏以为省”以原道上》),他的证据只有一句话:
孔父受业于征藏史,韩非传其书。(《原道上》)
姑且假定这个渊源可信,我们也还要问:那位征藏史(老路)同那广义的“儒” 又有什么历史关系没有呢?
为要补充引申章先生的说法,我现今提出这篇尝试的研究。
“儒”的名称,最初见于《论语民子说的 女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
我在上文已说过,这句话使我们明白当孔子时已有很多的儒,有君子,有小人,流品已很杂了。我们要研究这些儒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先看看“儒”字的古义。《说文》:
儒,柔也,术士之称。从人,需声。
术上是有方术的人;但为什么“儒”字有“柔”的意义呢?“需”字古与“奥” 相通; 《广雅·释治》 :“奥,弱也。”耍即是今“轿”字,也写作“软”字。 “需”字也有柔软之意;《考工记》:“革,欲其条白而疾院之,则坚;欲其柔滑而胆脂之,则需。”郑注云:“故书,需作制。郑司农云,儒读为柔需之需,谓厚脂之韦革柔需。”’《考工记》又云:“厚其错则木坚,薄其银则需。”此两处, “需” 皆与“坚” 对举,需即是柔类之要。柔软之需,引伸又有迟缓儒滞之意。《周易·家传》:“需,须也。”《杂卦传》:“需,不过也。”《周易》“泽上于天”(三三)为失,而“云上于天”(王三)为需;央是已下雨了,故为决断之象,而需是密云未雨,故为迟待疑滞之象。《左传》哀六年:“需,事之下也。” 又哀十四年:“需,事之贼也。”
凡从需之字,大都有柔弱或儒滞之义。“懦,弱也。”“孺,乳子也。”“懦,驾弱者也。”(皆见《说文人人孟子赚“是何德滞也”。凡从要之字,皆有弱义。 “唾,弱也’*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