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儒-1
往敷求予殷先哲王,用保又民。汝丕远惟商守成人,宅心知训。……
同时为政治上谋安定,也不能不随顺着当地人民的文化习惯。《康法》说:
汝际时桌司,师兹殷罚有伦。……
汝际时来事,罚蔽殷彝,用其义刑义杀。……
此可证《左传》定公四年祝论说的话是合于历史事实的。祝论说成王分封鲁与卫,“皆后以商政,疆以周索”;而他封唐叔于夏虚,则“启以夏政,疆以戎索”。(杜注:“皆,鲁卫也。启,开也。居殷故地,因其风俗,开用其政。疆理土地以周法。索,法也”。)但统治者终是统治者,他们自有他们的文化习惯,不屑模仿那被征服的民族的文化。况且新兴的民族看见那老民族的灭亡往往由于文化上有某种不适于生存的坏习惯,所以他们往往看不起征服民族的风俗。《酒浩》一篇便是好例:
王曰,封,我西土……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这是明白的自夸西土民族的胜利是因为没有堕落的习惯。再看他说:
古人有言日:“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太监抚于时。
这就是说:我们不要学那亡国民族的坏榜样!但是可注意的是《酒浩》的末段对于周的官吏,有犯酒禁的,须用严刑:
汝勿佚,尽执构以归于周,予其杀。
但殷之旧人可以不必如此严厉办理:
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泊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
在这处罚的歧异里,我们可以窥见那统治民族一面轻视又一面放任那被征服民族的心理。
但股民族在东土有了好几百年的历史,人数是很多的;虽没有政治势力,他们的文化的潜势力是不可侮视的。孔子说过:
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
这是几百年后一个有历史眼光的人的估计,可见周朝的统治者虽有“所损益”,大体上也还是因袭了殷商的制度文物。这就是说,“落戎殷”之后,几百年之中,殷商民族文化终久逐渐征服了那人数较少的西土民族。
殷周两民族的逐渐同化,其中自然有自觉的方式,也有不自觉的方式。不自觉的同化是两种民族文化长期接触的自然结果,一切民族都难逃免,我们不用说他。那自觉的同化,依我们看来,与“儒”的一个阶级或职业很有重大的关系。
在那个天翻地覆的亡国大变之后,昔日的统治阶级沦落作了俘虏,作了奴隶,作了受治的平民,往传》里祝伦说:
分鲁公以……殷民六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 使帅其宗氏,辑其分族,将其类丑,以法则周公,用即命于周;是使之职事于鲁,以昭周公之明德。分之土田陪敦,祝宗卜交,备物典策,官司彝器。……分康叔以 ……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民,铸氏,樊氏,饥氏,终葵氏。
这是殷商亡国时的惨状的追述,这十几族都有宗氏,都有分族类丑,自然是胜国的贵族了;如今他们都被分给那些新诸侯去“职事’守鲁卫,——这就是去做臣仆。那些分封的彝器是战胜者的俘获品,那些“祝宗卜史”是亡国的俘虏。那战胜的统治者吩咐他们道:
多士,昔朕来自奄,予大降尔四国民命。我乃明至天罚,移尔通论,比事臣我宗,多逊卜……今予惟不尔杀,……亦惟尔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逊,尔乃尚有尔土,尔乃尚宁千止。尔克敬,天惟并矜尔。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上,予亦至天之罚于尔躬!(《多士》;参看《多方》。)
这是何等严厉的告诫奴隶的训词!这种奴隶的生活是可以想见的了。
但我们知道,希腊的知识分子做了罗马战胜者的奴隶,往往从奴隶里爬出来做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