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松长老欣锡禅杖 济师父怒打酒坛
想起前事,也自笑将起来,对著长老道:‘弟子被这班和尚耍了,如今想起来,又好恼又好笑。因做了两首词儿,聊自解嘲,且博长老一笑。’遂叫取纸笔,写出呈上,长老展看,却是两首点绛唇:
残液满喉,只道一坛都是酒。
指望三瓯,止住涎流口。
不意糟糕,尽为西湖有。
唯而否?这班和尚,说也真正丑!
亏杀阿难,一碗才干又一碗。
甘露虽甘,那得如斯满。
不是饕贪,全仗神灵感。
冷与暖,自家打点,更有谁来管?
长老看了笑个不停,又赞道:‘济公不但学问精微,即游戏之才,亦古今无二。老僧初到,尚未细问,不知贵寺被焚之后,这募缘的榜文,曾做出张挂么?’济颠道:‘这伙和尚,只想各自立房头做人家,谁肯来料理这正事,还求长老做主。’长老道:‘既是未做,也耽迟不得了,今日就要借你大笔一挥。’济颠道:‘长老有命,焉敢推辞?但是酒不醉,文思不佳,求长老叫监寺再买一壶酒吃了,方才有兴!’长老道:‘这个容易。’遂又叫人去买来,济颠吃了,不知又作何状?且听下回分解。
评述:
一、净慈寺焚,长老果然被火化去。六十三年岁月,如今火中栽莲,不留一物。来也空,去也空;杀菌消毒,又省得一些棺材本!
二、寺既被焚,寺僧被火烟薰得焦头烂额,又寻长老不得,见了所留偈言,才知‘大师已去!’此时济颠犹幸灾乐祸,唱个小曲调侃众僧,道:‘一切精光,只剩四个泥土金刚,佛地与天堂,平空似校场;却有些不折本,一锅冷水换锅汤。’哈哈!一切归净土,冷水烧得变热汤,好为众僧洗迷惘,免得火工费力烧热水,大家洗个舒畅!颠僧为何如此这般,且听道:
成毁不在心,灭却贪痴嗔;
寺亡我还在,不死一圣僧。
三、长老既走了,还得请个主持料理寺物(寺虽毁,地犹在;心地烧不毁,故云:此寺非寺,仍有人住)。寺僧欲请报本寺松少林长老,长老推辞年老不想别住,只得请我修书叩请松长老了,但我无酒不成书,真也个:
无酒事情休,有杯解万愁;
修书请长老,醉笔画吹牛。
四、松长老被我生花醉语感动,只得往净慈寺走一趟,且看个究竟。正是:‘众僧请不动,济颠来关说。’
五、众僧为留住颠僧,以待松长老驾到,以水作酒(以计就计,且让寺僧安心),骗得我空欢喜。我发觉后,大怒,打破酒坛,只见落花流水向东去,好让长老乘此西边来!正是:
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坛清水味无香;
颠僧喜爱杯中物,长老回归天台凉。
六、焚寺重建,又劳济颠大手笔,哈哈!
正经僧,没法度,敲打念唱求开悟;
济颠僧,漫醉步,弄瓶唱歌洗肠肚。
真正经,假正经,看谁化得功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