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池子心情
着什么,我忽然想起我那桌上有一盘鱼骨刺,是午餐吃罢鱼而未倒掉的,他们是否在研究那盘鱼骨刺到底是中餐里的什么样一道菜呢?很可能是。我站立略约有一刻钟,等他们走了,有些远去了,我走过去,站在他们刚才站过的位置朝里<strike>http://www?99lib?net</strike>看,这边是一盘鱼骨刺,一只汤匙,一只空的啤酒瓶子,另一边是一台电脑,一本打开了的书。我想不出这有什么可以让人看好半天的景致,更无站立在那里研究的必要……
槐花轻轻地在四合院里飘落,跟下一种香的雪一样。芬芳、清幽、苔鲜气息弥漫,我便在这样的氛围里读书,写作,有时候也因为洋妞的窥望而想起一些国际的问题,比如巴黎还是巴法利亚,奥斯陆还是佛罗里达,甚或是我和洋妞对视的那一眼,算不算得上是国际交流?等等。只是邻居大爷偶尔的咳嗽,中断一次我的神思,把放出去的遐想从太平洋的那边收了回来。其实,我住南池子的时候,心里是非常想写出一些很好的文章来的,我想起沈从文打湘酉乍来北京的时候,便也是住到一小间不甚明亮的四合院的屋子里,用毛笔在道林纸或者别的什么纸上写,我想那时候也是有好多的文学青年打边地来,就那么出息了。我想当一个作家,写很漂亮的文章,最好是拿着文稿去换回银洋,再拿银洋去换回猪肉、粉丝和白菜,用一小炉煨了,沽上二两白酒,滋滋润润地喝了,再刷刷刷地飞快地写起来,但现在是没有银洋了。没有也罢,现在是有洋妞在窗外窥视的时代了,银洋那种东西不穿长袍使唤起来,味道也不是那么的纯正了。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住在南池子的四合院里的时候,我的心有一种沧桑历尽浮华退尽的感觉。我体验到那小屋里,墙砖经久地渗透着悠远的岁月的窑火的烟味儿,它薰燎着我,呛我,及至我有一种时间久了以后,我会不会成为一个没有现代味儿的人?那打印机会不会忽然的打出一行行押韵的,繁体的,夹杂着之乎者也矣焉哉的文字来?这样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的,下雨的时候,那滴滴达达的屋檐雨,湿漉漉而晶莹柔凉地落在心头,我感到日子已经回到甚为久远的时光里去了,我甚至会想有没有长衫挂在外头应去收回来,而不至于发生去会友时没有了体面的长衫的窘态。好在是我终归有一些清醒,我明白我并不是穿长衫的那一代人了,穿长衫的文人见过电脑这种东西么?肯定没有,即便是很西派的徐志摩们,也是没有见识过电脑的。到终于的脑子里搅不清了,猛然推开来门,跨出四合院去,在阳光照耀下的大街上,一脉现代的人流决然地把我领了回来,我于是又搞清了现在是什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