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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融入我的大学 文/吴福辉(1)
融入我的大学(吴福辉)
70年代末、80年代初北大生活片断
1978年金秋十月的一天,我在北京站坐上了北京大学派来接新生的车子。驶进长安街的瞬间,我的心少有的蒸腾飞翔起来。记得当时我暗暗立下个心愿:一定要对得起这三年,拼命学好这三年。可是住进了学校29楼,和同届的研究生一接触,我就傻眼了。因为他们的决心能把我衬托得无地自容,有的人的口号竟是:三年不看电视电影!对知识的这种饥渴般的感觉现在想来似乎仍贴在身上,难以忘怀。
这实际不是北京大学的特点,而是1977年、1978年中国所有学校的特点。因为已经十几年全国人民不读书或说只读《毛选》一本书了。王府井新华书店只要传出明早有一本十九世纪的文学名作再版,就会天不亮在门口排起了长龙。这又是恢复高考之后第一批主要不论quot;政治身份quot;的学生进了校,77届、78届本科生(当时就知道有陈建功、黄蓓佳、黄子平等),加上78届的研究生,好多年的人才累积,聚于一堂。我后来问过我的同学,多半都是按所谓的家庭出身过去不可能quot;读研quot;的人。所以大家有一种解放感,有一种压抑已久的学习冲动存在。我现在还能找到的一张自拟的作息时间表,是早晨5时半起床,去未名湖跑步、读外语;上午7时半和下午2时半和晚上6时半是一日三次进图书馆;晚间12时睡觉。三年中几乎每天如此,周而复始,围绕着一塔(塌)湖(糊)图(涂)。
可是北京大学毕竟有它的特殊之处。 对北大之所以是北大的独特感知,是从入学考试便开始的。当年宣布招考研究生,本来就是个quot;突发事件quot;。我决定报考王瑶先生、严家炎老师的研究生,是在这年3月30日见到报上放宽考研年龄到40周岁的新闻之后,4月4日即报名,5月3日获准考证,5月15日、16日、17日三天便到区教育局考场参加考试。哪里有什么复习?相信大家在这个quot;时间quot;面前,是人人平等的。而中国现代文学方向需加考古代文学一张卷,要整整比别的学校多准备一门学科,这在全国仅此一家。在考场抽出古代考题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单是甲题两道,乙题五道,丙题十道,你就能体会到它所包含的广阔程度。到考现代文学那天,看题的刹那间我竟有十几分钟呆在那里没有动笔!时隔三十年,今天回头来看北大的题目,仍然是惊心动魄。比如第一题问:鲁迅对自己的、有不同特色曾说过一些话(题里并不告说了什么话),请按此举出作品实例,谈谈这两个集子在思想上、艺术上有何不同?看似不难,实际不要说必须在鲁迅的话上不卡壳,即便不能将鲁迅小说准确地放入到这两个集子的序列中去,一旦错乱,张冠李戴也就完了。所以我当时在草纸上是先仔细地小心翼翼地一篇一篇还原篇目,再答题的。还有一题也是引用鲁迅的话,总算告诉你了,说鲁迅说过五四时期quot;散文小品的成功,几乎在小说戏曲和诗歌之上quot;,问同意不同意,然后结合文学史的具体情况,讲出五四散文成就或高于五四小说、戏剧、诗歌,或低于五四小说、戏剧、诗歌的理由来(按照我的理解,还要把握住鲁迅用词这quot;几乎quot;两字的分寸)。天哪,这哪里是四道题里的一题,差不多就是要掌握五四断代文学史的基本脉络呀。后来参加在北大图书馆举行的复试,笔试题型和这一般无二,只是风格更深入、更阔大。如第一题是:在二三十年代,曾发生过关于五四文学革命性质的一些流行见解,试从新文学的实际出发,论述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对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的指导意义。这是要看你对文学史性质的学术问题有无自己的看法。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