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爱的寻求
,她愿意做一切事情,只要母亲能够快乐。她再也不要看到母亲流泪,再也不要听到母亲哭泣。她扔了柴刀,紧握着拳头,觉得有种力量从心中生长,像一棵树一样生长壮大——她有一双手呢,她马上就要长大了,她马上就有足够的力量了。
终于,她擦干了眼泪,把药端到她母亲的床前。她低声地,悄悄地对她的母亲说:“阿妈,我去帮你进货。”
门前江水沉默地流着,一直流到黄昏。她果然把货进回来了。十斤牙带,五斤红鲜,一包十斤的梅菜,二十斤腊肠。她甚至把每斤牙带咸鱼的价钱压到了一块八毛钱。
她欢喜地推开木门,想要跑到她母亲的床前去,告诉母亲她做得多么棒,她跟他们砍价的时候口齿是多么伶俐啊!为了防止受骗上当,她还到公称处过了磅。还有,她骑车稳极了,一丁点儿没有碰到别人。可是家里静悄悄的,母亲安静地睡着了,父亲还没有回来,哥哥想必还在房间里坐着,独自沉没在暮色之中——他向来是不跟她说话的。
她只得独个儿把货从单车尾架上卸下来,到门边去坐了一回,才觉得饿了。她胡乱把早上的白粥吃了,然后忙着洗米做晚饭。
才过了一会,天就黑了,黑暗从大门进来,从窗口进来,整间房屋仿佛渗透了墨汁,她没有点灯,抬头从屋檐望出去,她又看到了满天星星,如同永恒的蓝宝石,它们再次温柔地闪烁,温柔地朝她眨眼。她把饭菜端上桌面,静坐了很久,母亲还没有醒来。她走出门外,感到疲惫不堪,风温柔地抚慰着小树,流水软软地拥抱着石头,乳白的云团轻快地走过,她心里满满的,想要说好多话,可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唱不出。她像小时候一样,熟练地伸手抱住身旁的水翁树,静静哭了。
一个乌云密布的周日,她坐在江老师的自行车后面,到镇中心小学参加数学竞赛。江老师有事先走了,叮嘱她考完试自己回来。她点头答应,考试的铃声就响起来,中心小学的铃声是一阵悦耳的电子音乐,从课室上头的喇叭传出来——采采愣了一下,她听惯了江村小学挂在老榕树下的铁板丁丁,不免觉得这种音乐轻浮又有点不真实。不过她来不及多想,马上被试卷上的数学题难倒了。她使尽浑身解数,解开一道题又一道题——她觉得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的题目,像一个迷宫,用一种她不能知晓的力量把她牵引进漩涡去。下课铃响,她没法解出最后一道题,只得眼睁睁看着监考的老师把卷子收去。
她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自打上学以来,平时数学的测验或考试,除去偶尔粗心算错数,她总是考一百分。她喜欢看数学书,从学过的看到没学过的,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书里的每个例题她都能看明白,她也喜欢做数学题,喜欢拿着练习册一路做下去,那里面的每一道题她都会做。
她呆呆地走在路上,天上电闪雷鸣,等她走到供销社旁边的新华书店门口,花生米一样的雨滴沙啦啦地筛到她头顶上。
路上的孩子奔跑起来,全躲进书店里头。雨下了很久,从大雨下到中雨,再下到密密麻麻的沙子般的小雨。她站在书架着看连环图故事书,翻完了整整一套,雨还没有停。不时有骑单车的大人找过来,带走一个又一个孩子。到最后,书店里只剩下她和苏繁星。
她原本不知道他叫苏繁星,如果他没有走到她旁边,主动跟她说话,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
“嗨,我叫苏繁星,你呢?”
采采认得他,就是刚才考试时坐在她旁边的男孩。她连忙问他最后一道题的解法,苏繁星表示也没解出来:“我只做了一半。”
他拿出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图。
“你画错了。”采采抢过笔来,在旁边画了另一个。
“我知道了,你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