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眼下离了婚借住在罗兴善家,一阵风般挤了上来,把一杯白酒塞到矫楠手里,自己抓起桌上那杯青子酒,高高擎起道,“男子汉大丈夫,喝青子酒算啥稀奇,这是我们女人喝的,你得喝白的。”说着,酒杯跟矫楠手中的白酒一碰,发出“”一声脆响,继而一口把青子酒干尽了。小伙子们更来劲地起哄起来:“喝啊,矫楠,不喝就输给人家女子了”“不要丢我们脸啊,矫哥。”“你看人家挑战哩”罗湘玉一对妩媚的眼睛眨巴眨巴,也在催:“快喝,快喝。不喝我硬捺着灌啰”矫楠在众人的嘻哈哄笑声中,张嘴就喝。酒进了嘴巴,直向喉咙里咽去,他这才咂巴出来,盅里的不是白酒,而是水。他禁不住斜瞅了罗湘玉一眼,罗湘玉瞪他两眼,嘻嘻笑着,手背掩着嘴,钻出人群去了。尽管无甚交往的罗湘玉掩护了他,但在席散的时候,矫楠的头还是痛得难受,走路也有点花八步了。顺着幽暗的寨路摸黑回烘房去时,他几次撞在路边坚硬冰冷的坝墙石头上。农家窗户上的灯光,全在他眼睛里剧烈地摇曳晃荡。他的双脚软绵绵的,几次险些倒在路上。“你就看不出,阿乡和你来车轮大战,要灌醉你。”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他,托着他的腰往前边走边道,“他们都想看你醉后的笑话呢真傻。”矫楠听得出,扶住他说话的,是集体户里的聂洁。他觉得难为情,手一甩,挣脱了她的双手道:“我我没醉,我能走”话没说完,整个身子歪歪斜斜地往坝墙上靠过去。聂洁跑了过来,又一把将他扶起来道:“还没醉呢我看你呀,一喝酒就醉。走,我扶你回去。”矫楠沉重的身子歪在聂洁臂膀上,聂洁半扶半搂地,费了好大劲儿,搀他向烘房走去。烘房孤零零地建在寨子边干燥的黄土坡上,屋后十几步远是慈竹林子,晦暗幽深,在风声里还发出低低的飒飒之吟。夜间,寨上人是很少到这里来的。聂洁从矫楠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烘房低矮的门,几乎是半拖半拉地把矫楠送进了小小的曾作过新房的屋里。聂洁点亮了小油灯。油灯的光影里,当年作新房时糊上的报纸已从墙上剥落下来,有的已不见踪影,有的还垂吊在那里,一晃一晃的。小屋里十分零乱,到处放着日常生活用品,到处都乱糟糟的。是一副缺少一双女人的手收拾的局面。矫楠一进了屋子就倒在床上,他的眼皮耷拉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晕晕乎乎,身子轻飘飘的。晃悠晃悠的油灯光影里,更显出夜的安宁静谧。他感到一只轻柔的女性的手在抚摸他滚烫的面颊,手掌心有点儿凉,有点儿干燥,很舒服。他喃喃唤着:“水玉苏,我要水”手又在他发热的额头上安抚般摸了两下,移去了。一会儿工夫,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他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好凉爽好甜美的水呀,真像是甘露、是蜜汁。他又贪婪地喝了几口。他的神智清醒些了,他觉得自己的头枕在被窝上,不,不是被窝,是一个人身上,异性身上,玉苏身上,有人在喂他喝水。他又喝了一口,睁开了眼睛,一张脸正俯首凝望着他。啊,不是玉苏的脸,他的眼里露出惨然之色,这不是玉苏美丽动人的脸,这是另一张女人的脸,椭圆形的脸上红黑红黑地泛着光,微鼓的厚厚的嘴唇嚅动着,微泡的眼睑下一对大眼睛里,发射出火辣辣的光芒,圆圆的鼻头呈现好看的曲线,鼻尖是圆的,两侧的鼻珠是圆的。她见矫楠陡地睁大了一双眼睛,眼里顿时露出惶悚之色。矫楠清醒过来了,他把身子从她高高隆起的胸前挣脱出来,坐在床沿上,讷讷自语道:“我我喝醉了吗”“好汉,你还没醉呢”聂洁镇定着自己,嗓音微微发抖地道,“不是我扶你,今晚上你会睡在寨路上,脚被狗咬断都不知道。”“噢,”矫楠手扶着隐隐发痛的头,眼睛注意到聂洁手里的杯子,说,“谢谢你,聂洁。”“谁要你谢。”聂洁往他身边一靠,嗔怪道,“真不会控制自己。还算是个堂堂男子呢,见了酒馋成那样。连我都不如,这种蹩脚酒,闻闻都恶心,我一口也不想喝。”“你一口也没喝”矫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