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灵魂的撞击
议,宣传部的实际工作由副部长余子道代理,——余子道当时还是学生中的团员干部,已能独当一面了。
当然,教授们本来就是挂名的,复旦土改工作队实际上也是由副队长余开祥负责,余开祥是土改工作队党小组负责人。但余开祥也决定不了大事,因为他是知识分子党员,一则不了解农村情况,没有土改经验;二则本身也是要接受改造的。真正的决定权掌握在华东土改工作团手里,由他们来划定成分、选取斗争对象、决定处置办法等等。这个团由干部组成,已在苏北搞过几期土改,算是老手了。
尽管如此,教师们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办事也十分认真。比如,有一户农民被划为地主,他们根据实际材料,认为是错划,就联名写信向土改工作团提出意见,力求做到公正。而对于干部中的不法行为,也勇于提出来,要求处理。所以在土改结束,工作队撤离时,农民们舍不得有些队员走,热情地加以挽留。
至于教师们此行的内心活动,我们可以从谭其骧教授日后在思想改造大会上的自我检查中看出。他在检查中说及自己积极报名参加土改的动机,除了“无可奈何”、“奉命参加”、“过关思想”之外,还说了几条很可注意的想法:“光荣感,认为这样一场重大的政治运动,自己能够作为一名工作队员,是非常光荣的”;“立功思想,自己没有什么光荣的历史,企图参加土改为党、为新社会做一点事,多少立一点功”;“面子问题,觉得这样重大的政治运动,如果不能参加就会被人瞧不起”;“镀金思想,参加过土改就有了政治资本”。(据葛剑雄《谭其骧前传》所录)这里所说的一些想法,是真实的,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当时知识分子的心态。过去中国知识分子一直是把到欧美留学看作是镀金,现在却把参加土改看作是镀金,可见时代风气的变化,不是当事人自己说出,后来的人是难以想像的。
据老先生们回忆,当时参加土改的教师很多,历史系有:周予同、陈守实、谭其骧、胡厚宣;中文系有:陈子展、刘大杰、蒋天枢、赵宋庆、胡文淑、鲍正鹄、胡裕树、蒋孔阳、王运熙;新闻系有:赵敏恒、曹亨闻、舒宗桥、杜月村;经济系有:朱伯康、苏绍智、陈其人。此外,还有外文系的全增嘏、社会系的孙桂梧、法律系的陈文彬,等等。他们中有些人还参加了县土地改革委员会。当然,这也只是挂名的角色,用来象征一种反封建的统一战线。
但由于华东土改工作团的干部们以老革命自居,对知识分子缺乏尊重,双方的矛盾也时有发生。最严重的一次是由工作团一名干部自杀事件引起的。这位干部追求复旦新闻系一位女生,纠缠不休,该女生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向小组长汇报,小组长葛迟胤严肃地批评了这位干部,叫他别再纠缠了。不料这个干部恼怒之下,竟开枪自杀了,——为了对付土匪和镇压土豪,土改工作团是带有枪弹的。于是工作团要追究葛迟胤的责任,强迫他作出检讨。葛迟胤是根硬骨头,他说自己没有错,坚决不作检讨。工作团就上纲上线,说他逼死工农干部,——这在当时是很严重的罪名。葛迟胤经过调查,指出该干部是小商人出身,而且搬出了毛泽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作为依据,证明小商人属于小资产阶级,与工人农民不是一个档次。毛泽东著作在当时是革命运动的指南,谁也不敢有所非议,此事只好不了了之。复旦方面对葛迟胤的行为是默许的,自然不作什么处理,在他毕业时还将他留校任教,可见对这个人还是比较欣赏的。但到得1957年,葛迟胤却因宣扬系主任王中教授的新闻理论而获罪,被打成了右派分子。我想,这与他骨头太硬,大概不无关系,因为领导上毕竟是不喜欢具有独立见解的人。60年代初,我与葛迟胤做过邻居,那个时候,只见他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完全没有一点硬气了,要不是听到老学长的介绍,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