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阳谋”下的落网者
盛,偏要认死理,不肯认错,而且还辩论起来。这种抗上思想在当时是一大忌,也就种下了祸根,反右运动中就被罗织了罪状,加以批判。尽管在他的五六条材料中没有一条够得上划定右派标准的,而且他所属的党总支里,也有几位委员不赞成将他划为右派,但上面执意要划,他也就终于被划为右派了,那几位持反对意见的委员,还吃了批评,说是思想右倾。
但对持反对意见者这样批评一下,而没有撤职查办,还算是轻的。我有一位中学时代的同学,在别的高校读书,做了年级党支部书记,在当时算是很突出的人物,因为对同班同学深有了解,在打右派时有点手软,即被批评为“同情右派”,在同班同学毕业之后,叫她留下来办学习班,也被定为右派,再遣送出校门。
那时,不但教师中打出许多右派,而且在学生中也每个班级都有右派名额。北大学生中打出了谭天雄、叶于泩,人大学生中打出了林希翎,都具有全国影响,复旦自然不能落后。首当其冲的是物理系四年级(57届),何新民、张静甫、施伟达、马明敏、王海容等12人被打成右派分子,占全班总人数36名的三分之一。毕业之后,还要留校考察,亦即劳动改造,分为一年、两年、三年三等。马明敏是考察三年,但实际上直到1961年才分配到上海科技大学,“文化大革命”中被剃了阴阳头游街,弄得她几乎自杀;王海容分到华东师大二附中教英语;张静甫先是在电光源实验室劳动,后来分配到复旦附中;施伟达则一直没有分配,在实验室里做一些打杂工作,每月发生活费30元,直到右派改正。
其次就是中文系二年级(60届)的黄任轲、张瀛等人。黄任轲是烈士遗孤,父亲为共产党打天下而牺牲了,母亲当时是中共上海市市委委员。黄任轲受批判时,他母亲在《解放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分析了儿子犯错误的思想根源,并要求儿子认真改正错误,文章写得很有感情,令人看了着实感动。却不料这封信受到中二左派的轰击,说她在包庇儿子,弄得黄任轲的母亲非常尴尬,还作了检讨。黄任轲成为右派之后,被押送到复旦的下放劳动基地葑溪乡从事体力劳动,与我和其他两位教师同住在一个房间,由一位党员负责监督。我们有半年时间的接触。我看他是书呆子一个,根本不懂政治。据说他是因为从小喜欢读鲁迅著作,读得对现实不满起来,而且对现实批评得非常尖刻。但那时他已不读鲁迅的书了,劳动之余,在看钱钟书的《谈艺录》。他劳动很认真,不久便成为一名强劳力。后来调回学校继续读书,毕业后分配到外地,他母亲对此事很伤心,而且由于感情上的需要,又认领了一个干女儿。黄任轲是直到右派改正之后才调到上海社会科学院工作,但似乎已没有先前那股灵气了。张瀛的命运更惨。他是公认班级中古典文学基础最好的学生,深受蒋天枢教授的赏识,但毕业后分配到边远省份,又处于基层,不但没有发挥专长的余地,而且因在“文化大革命”中议论林彪的短长,又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他实在受不了折磨,据说在一次劳动中跳进烟囱自杀了。哀哉!
与黄任轲一起押到葑溪乡劳动改造的,还有物理系的一些右派。其中有一位曾经逃跑,于是领导上发动同系的下放干部回市区追捕,偌大一个上海,怎么能追捕得到?后来听说他冲进了英国领事馆,要求政治避难,但却被当作暴徒,通过外交途径要了回来,其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反右运动时,我们是中文系四年级,党支部书记是同班同学唐维生,他是一位南下干部,学历不高。进城之初,领导上要提高干部的文化素质,就调了一批人入学读书,先从工农速成中学读起,再进入大学学习,叫做工农调干生。老唐就是一名调干生。他本来跟班就有一定困难,后来又忙着谈恋爱、结婚,学习成绩当然不是很好,班级工作也时有疏忽,在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