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阳谋”下的落网者
动员,造成鸣放气氛,许多人终于打破顾虑,直言提出意见。这些座谈会上的发言,每次都作有记录,墙上贴的大字报,也有专人抄存,名曰留作整改依据,实则作为“反攻”时备查之用。这些会议记录和抄存的大字报稿,想来现在应该还是保留着的罢。但是复旦虽说建立了档案馆,而这些40多年前的历史档案却并不开放,所以我只有摘录一些当时校报上的记载和根据对过来人的访谈记录,来说明那时复旦的鸣放情况。
共六人举行了座谈,党委王零同志也参加了这一座谈会。物理系系主任王福山教授说:“过去党做错了事,总不肯公开地向群众承认错误。只是个别的道歉,群众不知道。这就不能发挥人的积极性。党又不愿意接受群众的意见,直到碰了鼻子,还说有理,群众很不服气。而且以前一味强调苏联怎么好,怎么好,这实际上是一种洋教条。”在“以党代政”方面,他举出与自己有关的三件事情:系里请某教授任副系主任,调某教师到安徽师范学院去教书,事先他都不知道。周世勋先生到北京去开什么会,也不告诉他一下。他说:“现在有人觉得,国家是党的国家,好像只有党员是爱国的,群众是不爱国的,群众是被雇佣的。……”在回忆历次运动时,王恒守教授说:“有些人无中生有,打击别人,抬高自己。这是要不得的。肃反后有些人入党,很多人不服气。认为这种人入党,使真正好的人不愿入党了。”他还说:“抓别人辫子打,永不会亏本,打中了得奖受赏;打不中也有奖,这比资产阶级做买卖还‘稳’。”
6月6日,《复旦》校报以通栏标题《继续“放”“鸣”,揭露三害,提出建议,帮助共产党整风》报道了各系鸣放的情况。其中报道了新闻系副教授舒宗侨对共产党的指责:“你们讲的是一套,做的是另外一套!”法律系教授杨兆龙说:“法律系办得最坏,是公安机关,法院作风。所以不能说成绩是主要的,错误是次要的。如果肯定成绩,还检查什么错误。要检查错误,希望检查一下历次运动的全法性,尤其是肃反运动。……此外,对评级评薪和工作安排,希望也认真检查一下,有那么多安排不当的人。”生物系教授刘咸说:“党群之间为什么有墙沟?是因为将全中国看作党天下。希望不只对党员作风检查,同时对国家的科学学术方面的发展不平衡,要作深入的检查。我学的是人类学,冷门的。国民党反动派时,在国内有三个人类学系:浙大、暨南和清华,解放后说人类学是反动的,资产阶级的,为帝国主义服务的……我为了这个学科,在复旦倒霉至今。苏联也有这个学科,我们却始终不承认。”
……
从《复旦》校报的这些报道中,可以看到当时校内鸣放的一些实况,但是并不全面,而且,有些重要人物的重要言论都没有报道。
据一位党政干部向我介绍说,当时鸣放出来的意见可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一、党的领导是否一贯正确?
有人提出,共产党也有错误,苏共20大批判了斯大林的个人崇拜问题,中国共产党有没有个人崇拜现象?中共受到苏共哪些方面的影响?
当时图书馆有一份英国《泰晤士报》,教师凭卡可以看,从中陆续透露出不少消息,如波匈事件、铁托在普拉发表的三次演说,这些都在知识分子中产生了很大影响,所以他们提出了上面的问题。
二、“一边倒”政策是否正确?
有些教师提出:一边倒倒过头了。大家感触较深的还是学校里的事,比如:对停止学习英语,一律改学俄语的措施,就认为不妥,因为英语是国际通用语言,而俄语的使用范围并不广,不能用政治倾向来左右外语教学;对学时安排的六时一贯制,也认为学得太机械,没有什么好处。有些教师还从国际关系问题上提出意见,认为与英美断绝关系的做法是不